五百禁军踏过长街,马蹄声震得府门摇晃。沈知微立于车前,未等停稳便翻身下轿。她脚步未停,直入沈翊府邸正厅。
谍网女官早已候在侧廊,低身禀报:“三日前,沈翊购进整块和田青玉,重二十斤,命匠人连夜雕琢。”
“他要仿什么?”
“古制礼器。”
她眸光一沉,不再多问。
正厅内,沈翊跪伏于地,双手捧着一方玉玺,高举过头。他声音发颤:“此乃祖上传下之物,供奉多年,绝非私藏前朝国器!”
堂中几位族老面面相觑,有人欲言又止。
沈知微缓步上前,目光落在玉玺之上。通体青白,螭龙钮首,印面刻有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她不动声色,指尖轻抚印底。
系统尚未恢复,前夜用尽九次,此刻仍在冷却。她只能等。
沈翊连声道:“我沈家忠良世代,岂敢谋逆?此物只是先祖遗存,不知其为前朝信物,若早知犯忌,必早献朝廷!”
他语气恳切,额头抵地。
她站在原地,未接话。
一炷香过去,脑中机械音终于响起:【可用】。
她立即锁定沈翊心声。
【只要咬定祖传,无人能证其伪……他们怎知真玺刻的是‘前朝’二字?我改刻‘大周’,正好掩人耳目……】
她唇角微动。
“叔父说得对。”她开口,声音平静,“祖传之物,自当敬重。但前朝玉玺形制有规,印底除八字铭文外,必缀‘前朝’二字,以示传承正统。”
她将玉玺翻转,指尖点向底部,“可您这方,刻的却是‘大周’。”
满堂骤静。
她继续道:“真玺毁于战火,如今仅存拓片与记载。凡现世者,皆需比对旧制。工部老匠已携模型入宫核验,稍后即到。”
她抬眼扫过众人,“若此玺为真,纹路、篆法、深浅皆应吻合。若有半分差异,便是伪造。”
沈翊抬头,脸色微变:“或许是匠人疏忽,刻错字也未可知……”
“那为何偏偏刻成‘大周’?”她反问,“若为祖传,先祖所处何朝?若为前朝旧物,又怎会提前刻上本朝国号?”
他张了张口,未出声。
片刻后,工部老匠抵达,身后跟着两名内侍,捧着木匣。打开后,是一方铜质模型,另有一卷黄绢展开——前朝玉玺拓片。
老匠躬身:“回娘娘,此模型依宫中密档所制,纹路深浅、笔画转折皆与原物一致。”
他将模型覆于沈翊所呈玉玺之上,严丝合缝处尚可勉强对应,但至印底“大周”二字时,明显错位。
“此二字为新刻。”老匠断言,“刀痕未润,边缘生硬,且字体不合古篆体例,显系近日所为。”
沈知微再启心镜,读取沈翊心声。
【完了……裴昭许我封侯,说只要把玉玺献出,就能坐实沈家通敌之罪……如今败露,只能推给下人……】
她冷笑一声:“你不是记错,是故意篡改。”
“你私购玉料,伪造国器,意图栽赃本宫出身之家,使沈家蒙受灭门之祸。”
“此非愚行,是谋逆。”
沈翊猛然抬头:“我没有!我只是不知禁忌,误藏国器……”
“那你为何三日前才购玉?”她逼问,“寻常人家得玉,或饰或卖,岂会立刻雕成玉玺?”
“近月无祭祀,无册典,你为何偏选此时制成此物?”
“时机太巧。”
堂中鸦雀无声。
她转向族老:“经查,沈家主母李氏虽有旧恶,但对此事毫不知情。本宫亦未参与。全族无涉谋逆。”
她取出一道旨意,交由内侍宣读:削沈翊族籍,流三千里,永不录用。
两名禁军上前架人。
沈翊挣扎不得,瘫软在地,口中仍喊:“我是为家族清白自辩!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无人回应。
她转身走出正厅,风拂过衣袖。
返宫途中,裴砚策马并来,与她并行。
“你早知那是假的?”
她点头:“谍网报,其购玉料三日,岂会白存?”
“寻常得玉,必先盘查用途。他却直接命匠人雕琢,且样式为国玺。”
“再者,真玺早已不存。凡现世者,九成九为伪。他偏在此时献出,分明是想引朝廷疑沈家勾结前朝余党。”
裴砚沉默良久。
“朕幸有卿。”
她未答,只望向前路。
凤辇停在宫门前,她抬脚欲下。
一名内侍匆匆奔来,手中捧着一封急报。
“娘娘,城南废弃药堂又有新发现——屋中灶台被撬开,地下埋着一只铁盒。”
“盒内无物,唯有一张烧剩半边的纸条,上写‘子时三刻,药入井’。”
她眼神一凝。
“查。”她下令,“封锁附近所有水井,调医正验水质。”
“另派暗卫彻查周边民户,凡近日购进药材者,逐一登记。”
内侍领命而去。
她踏上台阶,裙摆掠过石缝。
风从廊下穿过,吹起衣角袖口。
宫门内,钟声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