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秘书,这么巧。”
沈啸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咖啡馆凝滞的空气。他推门下车,黑色军靴踏碎一地灯光,身后是荷枪实弹的特务,瞬间将小小的咖啡馆围得水泄不通。
顾清影端坐不动,指尖在咖啡杯沿轻轻摩挲。杯底还残留着陈默留下的温度,而真正的情报——那管特制口红,早已在她起身迎接沈啸时,滑进了邻座一位英国老太太的手提袋夹层。
“站长也来喝咖啡?”她抬眼,唇边漾开恰到好处的惊讶,“这家的蓝山确实不错。”
沈啸没接话,阴鸷的目光扫过她空无一物的双手,又落在那个沾着她唇印的咖啡杯上。“我来抓共党。”他逼近一步,军装下摆几乎擦到桌沿,“有人举报,这里刚发生过情报交接。”
“哦?”顾清影挑眉,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站长是怀疑我?”
“搜!”沈啸根本不接话,直接下令。
特务们一拥而上。杯盘碎裂声、客人惊叫声、桌椅碰撞声顿时响成一片。顾清影被两个女特务粗暴地架起,从头到脚搜了个遍。
“报告站长,没有!”
“柜台也查过了,没有可疑物品!”
沈啸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亲自走到顾清影刚才的座位,拿起那个咖啡杯,指腹重重碾过杯沿的唇印。
“顾秘书,”他转身,眼神像毒蛇信子舔过她的脸,“你的同伙呢?”
“站长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顾清影蹙眉,露出被冒犯的愠怒,“我只是下班来喝杯咖啡,难道这也违反站规?”
“下班?”沈啸冷笑,“从国防部到这里,要穿过大半个城区。顾秘书真是好兴致。”
“心情不好,散散心而已。”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站长若不信,可以查我今天的行程。”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沈啸的怀疑几乎凝成实质,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顾清影的行程天衣无缝,搜身结果干净得反常,连那个咖啡杯他也检查了,除了口红印,什么都没有。
就在僵持之际,邻座那位英国老太太不满地站起身,用生硬的中文抗议:“你们太无礼了!我要向领事馆投诉!”
老太太的手提袋在混乱中被撞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口红、粉饼、手帕……还有一本英文小说。
沈啸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本小说。
顾清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本书里,确实有她准备的“后备”情报——一份关于国防部人事调动的无关紧要的文件,专门用来应付这种突发搜查。
就在沈啸要弯腰去捡的刹那,顾清影突然“哎哟”一声,身子一软,仿佛受惊过度,踉跄着向旁边倒去,正好撞在沈啸手臂上。
“站长!”她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我……我头晕……”
这一撞,巧妙地将沈啸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同时也给了那英国老太太弯腰捡起书本、迅速塞回手提袋的时间。
沈啸甩开她的手,眼神厌恶:“装什么?!”
“我真的不舒服……”顾清影扶着额头,气息微弱,“可能是低血糖……今天还没吃晚饭……”
她这副柔弱无力的样子,配上那张倾城容颜,让周围几个年轻特务都有些不忍。连那英国老太太也投来同情的目光。
沈啸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真假。最终,他冷哼一声:“送顾秘书回去!给我盯紧了!”
两个女特务架着“虚弱”的顾清影走向门口。经过那英国老太太身边时,顾清影脚下一绊,手看似无意地在老太太手提袋上轻轻一搭——
【绝对枪感】赋予的精准控制力,让她在零点一秒内,将藏在指缝的另一枚微型胶卷(真正的江防细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手提袋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破口里。
完美。
老太太毫无察觉,还在低声抱怨着。而那份关乎数十万大军命运的真情报,已安全转移。
顾清影被“护送”回公寓。门在身后关上,她脸上所有的柔弱瞬间褪去,眼神锐利如鹰。
她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沈啸的车依旧停在老位置,两个特务明目张胆地守在公寓大门外。
监视升级了。
她必须尽快将情报传递出去,每多耽搁一秒,就多一分变数。那个英国老太太只是临时载体,并非接头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深。
顾清影在房间里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出去?不可能。用电台?风险太大,沈啸很可能带了信号侦测车。
就在她苦思对策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她探头望去,只见隔壁街道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失火了!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火场,哭喊声、呼救声、救火车的警笛声响彻夜空。楼下看守她的两个特务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伸长脖子张望。
机会!
顾清影眼中精光一闪。她迅速冲进卧室,扯起床单被套,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撕扯连接成一条简易绳索。一端牢牢绑在窗框上,另一端抛向楼下。
这里是三楼。下面是公寓楼后方一条堆满杂物的阴暗窄巷。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绳索,身形灵巧地翻出窗外。【绝对枪感】让她对力量和角度的掌控臻至化境,下降过程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的猫。
双脚刚一沾地,她立刻闪身躲进杂物堆的阴影里。几乎就在同时,两个被派去火场查看情况的特务骂骂咧咧地从巷口跑过,根本没有注意到巷子深处的动静。
顾清影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远去,才迅速脱下外套反穿(里面是深蓝色),用头巾包住头发,抹黑脸颊,瞬间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贫苦妇人。
她低着头,混入街上混乱奔走的人群,逆着人流,向与火场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
她的目标——城西“福缘”杂货铺,军统的一个紧急联络点。虽然冒险,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将情报送出去的途径。她必须赶在沈啸发现她失踪之前完成。
街道上乱成一团。救火车的水龙带横亘路面,惊慌的人群推搡拥挤,警察的哨声凄厉刺耳。顾清影利用这天然的混乱作为掩护,专挑灯光昏暗的小巷穿行。
眼看再转过一个街口就是“福缘”杂货铺。
突然,前方巷口出现几个黑影,正在挨家挨户地盘查行人!看衣着,是沈啸直属的行动队!
顾清影心头一紧,立刻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废弃的门洞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沈啸的动作太快了!他不仅加强了对她公寓的监视,连外围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怎么办?前进是自投罗网,后退也可能被堵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快速扫视周围环境。这条小巷很窄,两侧是高墙,除了这个门洞,几乎没有其他藏身之处。而那些特务,正在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运泔水的木板车“吱呀吱呀”地从巷子另一头驶来,浓烈的馊臭味扑面而来。
顾清影眉头都未皱一下,在泔水车经过门洞的瞬间,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车底,手脚并用,紧紧攀附在车底纵横的木杠上!
泔水桶摇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浑浊的液体偶尔滴落,溅在她脸上、衣服上。她咬紧牙关,纹丝不动。
“站住!检查!”特务拦住了泔水车。
“老总,我这都是馊水,有什么好查的……”车夫陪着小心。
“少废话!掀开看看!”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恶臭扑面而来,那几个特务下意识地掩鼻后退。
“妈的,真晦气!快滚快滚!”
“谢谢老总,谢谢老总……”车夫连忙赶着车离开。
泔水车晃晃悠悠地驶离了盘查点,驶向城西。顾清影悬在车底,听着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感受着冰冷的木杠硌着身体的疼痛,以及那无孔不入的恶臭。
但她心里,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几分钟后,泔水车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停下,车夫似乎是要解手。顾清影瞅准机会,悄无声息地滑落车底,滚入旁边的排水沟,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她不敢耽搁,辨别了一下方向,再次向“福缘”杂货铺迂回靠近。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几乎是在阴影中匍匐前进。终于,杂货铺那盏昏黄的灯笼出现在视野里。
她观察了足足五分钟,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和监视,才如同落叶般飘到店铺后门,有节奏地轻轻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着她。
“老板娘,有镇江的陈醋吗?”顾清影压低声音,说出暗语。
“有,要几年的?”门后的声音回应。
“三年的,要酸掉牙的那种。”
暗语对上。门立刻打开,顾清影闪身而入。
开门的是杂货铺老板,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但眼神锐利。他显然认出了顾清影此刻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