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集团的数字化转型,核心在于‘人技共生’,而非单纯用算法替代人力。我们投入三亿搭建的员工成长平台,去年让两百三十名基层技术人员实现职级跨越,这才是企业最宝贵的资产。”
聚光灯下,我站在华国民营企业峰会的演讲台上,指尖划过激光投影的数据流图谱。藏青色西装套裙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台下掌声稀稀拉拉,多数人举着手机拍照,镜头却大多聚焦在我胸前的工牌,而非身后的技术架构图——这是我早已习惯的场景。
作为汪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峰会特邀分享嘉宾里唯一的女性,我从入场起就感受着各种目光。有审视,有探究,更多的是带着暧昧的打量。前排那几个熟悉的同行,看向我的时候,嘴角都不自觉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却总在我无名指的空荡处流连,仿佛那里藏着汪氏集团成功的密钥。
“汪董,您这朵商界玫瑰,独自支撑这么大的家业,真是不容易。”提问环节,左侧观众席突然传来一声刻意放大的感慨,说话的是环宇地产的张总,他摸着啤酒肚,目光扫过我的全身,“听说汪董至今单身,是不是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了?女人嘛,还是要兼顾家庭才完整。”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窃笑。我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张总,在我看来,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个人选择都应得到尊重。就像环宇地产专注住宅开发,汪氏聚焦高端制造,各有侧重,无关‘完整’与否。”
这番话不软不硬,既回应了问题,又暗指对方不该跨界置喙。张总脸色僵了一下,悻悻地坐下了。主持人赶紧打圆场:“汪董的格局令人钦佩,接下来我们进入茶歇环节,有兴趣的嘉宾可以与汪董深入交流。”
我走下讲台时,高跟鞋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几个年轻的技术骨干围上来请教问题,我刚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准备演示,就被一股带着酒气的力量撞得一个趔趄,平板“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细纹。
“哎哟,这不是汪大董事长吗?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轻佻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亮紫色西装的男人晃悠着站在我面前,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脖子上粗粗的金项链。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西装保镖,眼神凶狠地把围上来的技术骨干逼退。
是沈明轩,华国首富沈万山的独子。我弯腰去捡平板,他却抢先一步用脚尖踩住了平板边缘,鞋跟碾了碾屏幕上的裂痕。“汪董刚才讲得头头是道,什么‘人技共生’,我看就是装模作样。一个女人家,能把汪氏撑到现在,还不是靠耍些小聪明?”
周围的嘉宾瞬间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半圆。刚才和我交流的技术骨干站在人群外围,想上前又犹豫着,被身边的同事拉了拉胳膊,最终低下头往后退了退。张总抱着胳膊站在最前面,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甚至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沈先生,请你把脚挪开。”我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平板里有汪氏的核心技术资料,损坏的损失,我会让法务部与沈氏集团对接。”
“对接?”沈明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脚,一脚把平板踢出去老远,“不就是个破平板吗?老子赔你十个八个。汪董,别跟我来这套官腔。我爸说了,这商界的规矩,还是男人说了算。你一个三十好几没人要的老女人,占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如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没人要”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这几年,每当汪氏取得一点成绩,类似的闲言碎语就从未断过。董事会上,有元老旁敲侧击“女人心细但魄力不足”;合作谈判时,对方老板会故意提出“晚上单独聊聊”的邀约;就连家里的亲戚,每次打电话都要念叨“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我以为站到峰会的演讲台上,用实打实的技术和业绩说话,就能堵住这些声音,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会被人如此直白地羞辱。
“沈先生,我的年龄和婚姻状况,与汪氏的经营能力没有任何关联。”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委屈和愤怒,“据我所知,沈氏集团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沈首富的远见卓识,而非仗势欺人的底气。你这样的言行,恐怕会让沈先生蒙羞。”
“蒙羞?”沈明轩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拽我的胳膊,“少在这给我装清高!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陪我喝三杯酒赔罪,要么就别想走出这个门。在场的谁不知道,你那个死鬼老爹当年留下的烂摊子,要不是靠几个老关系撑着,汪氏早破产了。”
沈明轩的手指快要碰到我袖口时,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沈明轩,这里是民营企业峰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汪氏集团去年研发投入占比15%,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两百余项,这些数据都在工信部备案可查。你所谓的‘靠关系’,不过是你眼界狭隘的臆断。”
“哟,小娘们,还急了?”沈明轩不依不饶地逼近,保镖也跟着上前一步,人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眼界狭隘?我随便投个项目的钱,都比你汪氏一年的利润多。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明天就有银行上门查你的账?”
沈明轩的话让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我看到不远处的峰会主办方负责人,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打电话,眼神慌乱地往这边瞟,却始终没有过来。刚才请教我问题的一个年轻工程师,涨红了脸想开口,被身边的女同事用力拉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信。”我突然笑了笑,这笑容让沈明轩愣了一下。“沈氏集团财大气粗,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但我更相信,华国的营商环境,不会容忍这种凭借资本优势欺压同行的行为。汪氏集团的账目清清白白,随时欢迎核查。倒是你,沈先生,当众寻衅滋事,侮辱企业负责人,就不怕给沈氏集团带来负面影响吗?”
“负面影响?”沈明轩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汪董,你太天真了。这圈子里,实力就是道理。你问问在场的各位,谁敢说我的不是?”他说着,猛地抬手扫过周围的人群,“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一片死寂。张总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假装整理领带;几个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嘉宾,立刻转头和身边人谈论起天气;就连刚才躲在柱子后的主办方负责人,也干脆转身溜走了。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每个人脸上,照出他们或尴尬、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是因为沈明轩的嚣张,而是因为这满场的沉默。这些人,都是华国商界的精英,平时在各种论坛上高谈阔论“企业家精神”“行业担当”,可真当不公发生在眼前时,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他们怕得罪沈万山,怕影响自己的生意,所以选择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企业家,来换取自身的安稳。
“怎么?都哑巴了?”沈明轩得意地笑起来,手又一次伸向我的脸颊,“汪董,你看,没人会帮你。识相点,陪我喝几杯,这事就算了。不然,我让你和你的汪氏,都在这商界混不下去。”
就在沈明轩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突然抬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我的力气不大,但动作又快又准,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明轩,”我的声音冰冷如铁,“第一,我不会陪你喝酒;第二,汪氏集团的命运,由我和全体员工决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第三,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我有权报警。”
“报警?”沈明轩像是被逗笑了,用力想抽回手,却发现我的手像铁钳一样攥着他,“你试试?警察局的王局长是我爸的老部下,你报了警,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那我们可以试试。”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按下了110。屏幕上的号码正在拨号,沈明轩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我真的敢报警,一时有些慌乱,用力一甩手腕,挣脱了我的钳制,后退了两步。
“汪绿萍,你疯了?”他指着我,声音都有些发颤,“汪氏不想活了是不是?”
“汪氏想好好活着,所以更不能容忍这种恶意骚扰。”我按下了挂断键,不是怕他,而是不想让这场闹剧占用更多公共资源,“沈先生,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问题,那就等着警察来评判。如果你还有一点理智,现在道歉离开,我们可以互不追究。”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明轩身上,有好奇,有期待,更多的还是观望。张总悄悄凑到身边的人耳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嘴角的笑意却消失了。
沈明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我,又看看周围的人群,最终咬了咬牙:“道歉?不可能!汪绿萍,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他说完,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带着保镖气冲冲地走了,路过那台摔坏的平板时,还故意踢了一脚。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人群才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张总凑上前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汪董,刚才真是委屈你了。沈明轩那小子就是被宠坏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总刚才好像看得很开心。”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张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灰溜溜地走了。其他想上来攀谈的人,也都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刚才那个年轻的工程师,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递上一张纸巾:“汪董,您没事吧?刚才沈明轩真是太过分了。”
“我没事,谢谢你。”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刚才被沈明轩碰到的袖口,“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公司任职?”
“我叫林浩,在科创智能工作,是一名算法工程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特别佩服您刚才的演讲,汪氏的数字化转型经验,对我们公司很有启发。”
“科创智能是家很有潜力的公司。”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以后有技术合作的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汪氏欢迎有能力、有担当的年轻人加入合作。”
林浩惊喜地接过名片,连连道谢。周围的几个年轻从业者也纷纷围上来,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刚才的冷眼旁观还历历在目,但我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并非真的冷漠。而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行动,给他们一点勇气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