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古典》...
第六章 针管与暗涌
冰冷的金属针尖刺破皮肤时,林墨没有闭眼。她死死盯着周明远悬在半空的手腕,那里有道浅粉色疤痕——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他为了抢夺她手中的神经毒素样本留下的。此刻那疤痕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成蛇形,像极了他此刻的眼神。“剂量精确到0.3毫升。”周明远的声音比针管更冷,“这是你当年为‘夜莺计划’设计的配比,还记得吗?既能摧毁运动神经,又不会损伤大脑记忆。”林墨的后颈传来胀痛感,药物正顺着脊椎缓慢渗透。她忽然笑出声,铁链在手术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就不怕我变成植物人?毕竟这配方的临床数据,我还没来得及写进报告。”周明远的动作顿了半秒。通风口的气流卷起他白大褂的衣角,林墨看见他左手无名指轻微抽搐——这是他说谎时的惯有动作。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注射或许并非单纯的惩罚。“滴——滴——”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林墨感到四肢肌肉开始不受控地痉挛,视线里的周明远逐渐分裂成重影。但比生理痛苦更强烈的,是胸腔里翻涌的愤怒——她认出这不是“夜莺”的配方,药物里掺杂了某种能诱发神经幻觉的成分。“为什么?”她咬着牙挤出声音,汗水浸湿了额前碎发。周明远俯身贴近她耳边,气息带着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因为有人想看你‘回忆’点东西。”他直起身时,手里多了枚银色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十岁的林墨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剑桥大学草坪上放风筝。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照片她一直以为随着父母的实验室一起在大火中烧毁了。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周明远指尖划过照片里男人的脸时,那枚尾戒反射出诡异的蓝光——那是“方舟”组织高层的标识。“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因肌肉抽搐而颤抖。周明远没有回答,转身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手术台两侧的金属壁缓缓滑开,露出嵌在墙体里的显示屏。画面亮起时,林墨的呼吸几乎停止——屏幕上是间熟悉的儿童房,粉色的墙壁上贴着星系海报,书桌上摆着她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天文望远镜。“喜欢这份礼物吗?”周明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从你老宅的废墟里复原出这些。”画面突然切换,儿童房的窗户被火焰吞噬。林墨看见年幼的自己抱着一个金属盒子蜷缩在衣柜里,浓烟中,两个穿防化服的人影正在客厅翻找什么。其中一人弯腰时,后腰露出半截纹身——和周明远后颈那只衔着橄榄枝的渡鸦一模一样。“现在想起来了吗?”周明远的怀表在她眼前来回晃动,“十二岁那年,你父母为什么要把你送去瑞士寄宿学校?他们在实验室里藏了什么?”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林墨的意识像被投入滚筒洗衣机。她看见无数碎片化的画面:父亲实验室里闪烁的密码锁、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金属盒子、大火中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最清晰的是母亲最后说的话:“记住星星的位置,墨墨,它们会指引你。”“啊——!”剧烈的头痛让她发出痛苦的嘶吼。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毯上。对面沙发里,白发老人正用银勺搅动咖啡,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林小姐醒了?”老人推过来一杯温水,“我是陈景明,‘方舟’的医疗顾问。”林墨猛地坐起身,发现四肢已经恢复知觉,只是浑身无力。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间病房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套房,落地窗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里是哪里?周明远呢?”“周主任有新任务,暂时不会过来。”陈景明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至于地点……你可以理解为‘方舟’的疗养院。”他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见到那张剑桥的照片了?你父亲还好吗?”林墨的心脏狠狠一缩。她这才注意到,陈景明的左手也戴着枚尾戒,只是宝石是暗红色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别过脸望向窗外,却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后颈有个陌生的疤痕——像是微型芯片植入的痕迹。陈景明轻笑一声,将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昨夜凌晨三点,两个黑衣人潜入她的病房,用注射器在她后颈注射了什么。而站在监控画面角落的,正是戴着红色尾戒的陈景明。“神经毒素只是幌子,”老人慢悠悠地说,“我们需要你大脑里的东西。”他按下平板上的播放键,画面里出现台复杂的仪器——林墨认出那是她博士论文里设计的“记忆提取仪”,但设备右下角的商标显示,这台仪器的制造商是“方舟生物科技”。“你们偷走了我的论文?”林墨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是‘借鉴’。”陈景明纠正道,“就像你父母当年‘借鉴’了‘方舟’的量子计算模型一样。”他忽然倾身向前,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告诉我,林教授夫妇临终前,把‘普罗米修斯密钥’藏在哪里了?”这个名字像惊雷在林墨脑海中炸响。她终于明白,父母的死根本不是意外。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周明远后颈的渡鸦纹身,还有这枚芯片……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完整的锁链,将她拖向一个精心编织了二十年的陷阱。她缓缓抬起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鲜血渗出皮肤时,窗外突然掠过一群白鸽——这是她和助手约定的紧急信号。三天前她故意让周明远截获了“密钥藏在老宅”的假情报,现在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密钥的位置,”林墨直视着陈景明的眼睛,“但我要见一个人。”第七章 白鸽与棋局白鸽掠过湖面时,苏哲正在三百米外的钟楼顶端调整狙击镜焦距。十字准星稳稳锁定陈景明的眉心,这个距离下,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镜片上反射的湖光。耳机里传来林墨冷静的声音:“目标确认佩戴神经抑制器,坐标已发送。重复,不要击毙。”苏哲皱起眉,手指松开扳机。作为“夜莺计划”的行动组长,他更习惯用子弹解决问题。但林墨的指令向来精准——三年前正是她的预警,让他在维也纳躲过了“方舟”的暗杀。“收到。”他低声回应,同时切换到热成像模式。屏幕上,陈景明的胸腔部位有个异常热源,形状类似微型炸弹。“小心,目标身上有引爆装置。”苏哲对着麦克风说。病房内,林墨正不动声色地观察陈景明的反应。当她提出要见“方舟”首领时,老人的喉结明显滑动了一下,尾戒上的红宝石油光闪烁——这是启动紧急预案的信号。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方舟”的高层都植入了皮下炸弹,一旦暴露就会被远程引爆。“首领不会见任何人。”陈景明恢复了镇定,端起咖啡杯的手稳如磐石,“但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林墨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床沿——这是她和苏哲约定的“取消行动”暗号。窗外的白鸽群突然转向,朝着钟楼的方向飞去。“其实密钥的线索,就在你给我看的照片里。”林墨忽然说,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我父亲的领带夹,是用铱星陨石做的。”陈景明的眼睛亮了。铱星陨石含有特殊的同位素,是理想的密钥载体。他立刻拿起手机拨号,林墨注意到他按下的第三个数字是“7”——这与“方舟”数据库里记载的紧急代码完全一致。“告诉技术部,立刻分析1998年剑桥大学天文台的陨石样本记录。”陈景明对着电话说,挂断前特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们需要两小时。”林墨在心里冷笑。两小时足够苏哲破解炸弹的引爆频率了。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时,脚趾悄悄勾起床底的微型发射器——这是她被注射药物前藏在袜子里的,现在正对着陈景明的方向发送信号。“我想去花园走走。”她提议道,“毕竟不知道下次见到阳光是什么时候。”陈景明犹豫片刻,按下对讲机:“带林小姐去东花园,加强守卫。”走出病房时,林墨故意放慢脚步。走廊两侧的油画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些画作看似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复制品,但颜料的光泽度显示它们是近五年内完成的。更可疑的是,每幅画的右下角都有个极小的签名:K。这个字母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记忆。十二岁那年,大火中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白大褂胸前的铭牌上就刻着这个字母。“这些画很漂亮。”林墨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幅《星月夜》复制品,“是某位成员的作品吗?”押送她的守卫面无表情:“这是首领的收藏。”林墨的心沉了下去。如果“K”就是“方舟”首领,那她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可怕。二十年前,正是这个K资助了她父母的实验室,却在他们发现量子计算模型的军事用途后痛下杀手。东花园的玫瑰丛修剪得异常整齐,每株玫瑰的间距都是精确的1.2米。林墨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星图,北斗七星的间距比例正是1:1.2。她不动声色地数着步数,当走到第28株玫瑰前时,脚下的地砖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累了。”她转身对守卫说,同时用鞋跟在地砖边缘划了个十字。这个位置,刚好在钟楼狙击镜的视野盲区。苏哲在耳机里听到了地砖的异响。他迅速切换到地面雷达模式,屏幕上显示花园下方有个3米见方的空间。更让他兴奋的是,雷达波扫过陈景明所在的病房时,发现墙体后藏着条通风管道,直接通向地下设施。“发现目标区域,请求突入。”苏哲对着麦克风说。耳机里却传来林墨急促的声音:“取消突入!陈景明不是真正的目标!”几乎在同时,钟楼剧烈晃动起来。苏哲猛地看向湖面,三艘快艇正从对岸疾驰而来,船头架设的机枪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这才意识到,白鸽信号不是给同伴的,而是给敌人的诱饵。“该死!”苏哲咒骂着收起狙击枪,沿着钟楼内侧的消防梯快速下滑。当他落地时,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钟楼顶层已经被火箭弹击中。病房内,陈景明看着监控画面里熊熊燃烧的钟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林小姐,游戏结束了。”他按下墙上的按钮,整个房间开始缓缓下沉。林墨感到失重感传来,她知道自己正被带入“方舟”的地下基地。透过逐渐缩小的天花板窗口,她看见最后一只白鸽掠过硝烟弥漫的钟楼,翅膀上沾着点点血迹——那是苏哲发的最后信号:计划失败,启动备用方案。第八章 密钥与真相下降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当电梯门打开时,林墨发现自己站在条圆形走廊里,墙壁由强化玻璃构成,透过玻璃能看见无数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个赤裸的人体,面部覆盖着银色面罩。“喜欢我们的‘诺亚方舟’吗?”陈景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些都是备份的精英大脑,当地球因为核战争毁灭时,他们将重建文明。”林墨强忍着恶心,目光扫过培养舱上的标签——上面标注着不同领域的顶尖科学家,其中一个标签赫然写着“林建国”——她父亲的名字。“你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陈景明带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主控室,巨大的显示屏上正实时显示着大脑活动数据。当他调出林建国的资料时,林墨的血液几乎凝固——数据记录显示,父亲的大脑在二十年前就被完整提取了。“他是自愿的。”陈景明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林教授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脑科学家,他早就预见到人类会自我毁灭。‘方舟计划’最初是他提出的构想。”林墨猛地后退一步,撞在玻璃墙上。培养舱里父亲的脸安详得像在沉睡,可她分明记得,当年在停尸房见到的父亲遗体是完整的。“不可能!”她颤抖着说,“我亲眼看见他的遗体!”“那是我们为了让你安心活下去伪造的。”陈景明叹了口气,调出段监控录像,“看看这个吧,这是你父亲最后的影像。”画面里,中年的林建国穿着病号服躺在实验台上,头上戴着复杂的仪器。他面前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背影和照片里的K一模一样。“墨墨会恨我的。”林建国的声音带着疲惫。“她会理解的。”K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为了人类的延续,总得有人牺牲。”林墨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忽然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抱着她说:“墨墨,永远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教诲,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密钥到底是什么?”陈景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父亲说只有你能解开他的大脑数据。”林墨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这是父亲教她的第一道密码,基于猎户座星云的光谱排列。“嗡——”显示屏上的大脑数据开始重组,形成三维星图。林墨指着其中最亮的那颗星:“这是参宿四,它的脉冲频率对应着一组坐标。”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陈景明,“那里埋着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方舟’的自毁程序。”陈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扑向控制台想要阻止,却被林墨一把推开。她按下回车键的同时,整个基地突然剧烈震动,红色警报灯开始闪烁。“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三十分钟后爆炸。”机械女声在走廊里回荡。培养舱里的人体开始剧烈抽搐,银色面罩下渗出红色液体。林墨知道,父亲在设计“方舟”时就留了后手——一旦启动自毁程序,所有大脑备份都会被销毁。“为什么?”陈景明瘫倒在地,眼神涣散,“我们是在拯救人类!”林墨走到玻璃墙前,看着培养舱里逐渐失去生命迹象的父亲:“真正的拯救,不是备份过去,而是相信未来。”她转身走向电梯,身后传来陈景明绝望的嘶吼。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阳光刺得林墨眯起了眼睛。苏哲正站在玫瑰丛旁,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身后停着辆黑色越野车。“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出来?”林墨问。苏哲咧嘴一笑,露出颗小虎牙:“因为有人在第28株玫瑰下埋了定位器。”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号接收器,“不过下次能不能别用这么老套的方法?差点被火箭弹轰成渣。”林墨笑了笑,正要上车,忽然注意到苏哲的尾戒在阳光下闪着蓝光——和周明远那枚一模一样。她的笑容瞬间凝固。越野车驶离基地时,后视镜里的白色建筑正在坍塌。林墨看着苏哲专注开车的侧脸,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那里藏着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一枚能识别“方舟”高层身份的虹膜芯片。夕阳西下,湖面被染成血红色。林墨知道,这场棋局还远远没有结束。当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时,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真正的对手,此刻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哼着二十年前父亲最爱的那首《星条旗永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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