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没有声音,只有脚步越来越近。
沈知微停在密道口,没再往前。她回头看了眼祭坛方向,双鱼玉佩的裂缝正往外渗黑雾,像有东西要爬出来。她转身往回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她回到大殿时,萧景珩还靠在石柱上,脸色发青,手边一摊血。陆沉躺在地上,背上的伤裂开了,衣服被血浸透。谢无涯不见了,傀儡丝也收了,只剩一根断线挂在墙角。
沈知微走到祭坛前,抬手摸了下玄铁镯。镯子冰凉,她用指甲在侧面一抠,弹出一片薄铜刃。这是她早年做机关时留的,一直没换。
她把铜刃对准双鱼玉佩凹槽中央那个凸起的核心,用力砸下去。
“咔”一声,核心裂开。
一道血光冲上来,在空中展开一张纸。沈知微伸手接住,纸上是几行字,笔迹很熟。她认出来了,是陆沉父亲的字。
“吾奉密令,假意投敌,实为保全沈家最后一脉。吾死不足惜,唯愿血脉不绝,军魂永存。”
她低头看着纸,没说话。
这时,头顶裂开的穹顶漏下一束月光,正好照在陆沉背上。他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那道旧伤突然变红,像是被点燃了,疤痕开始移动,慢慢拼成一幅图。
是阵图。
沈知微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家军的“九曲穿云阵”,当年她娘在药经里画过。图心一点,正对着她左手腕内侧的胎记。
她抬起手,胎记在月光下微微发烫。
陆沉睁开眼,看见她在看自己。他想撑起来,试了两次才坐直。他低头看到背上的图,呼吸一滞。
“这图……我小时候就有。”他说,“可从来不是这样。”
沈知微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把手放在他肩上:“你爹用命换了这张图活着。它一直在等你醒来。”
陆沉咬着牙,没说话。他慢慢抬起手,摸了下后背,指尖碰到疤痕时抖了一下。
外面传来一声长啸。
狼王从侧门进来,嘴里叼着一支骨令。它走到陆沉面前,把骨令放下,然后退后两步,趴在地上不动了。
沈知微捡起骨令,上面刻满北狄文。她把令贴在手腕胎记处,文字开始褪色,变成汉文。
“即刻携沈知微归王庭,行继位大典,承圣女之血统。”
她把骨令递给陆沉。
陆沉接过,手指捏得很紧。他抬头看她:“他们说你是圣女,要你回去。可你也是沈家的女儿。”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祭坛边,把那张遗书放在玉佩旁边。她伸手按在祭坛上,掌心伤口还在流血,血顺着纹路流进凹槽。
“我不是谁的继承人。”她说,“我是我自己。”
话音刚落,萧景珩突然站起来,踉跄两步走到她身边。他从怀里掏出朱砂笔,咬破指尖,把血涂在笔尖上。
他把笔插进祭坛另一道裂缝。
血流进去的瞬间,沈知微手背上的子蛊猛地一跳。她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手腕窜上来,直冲脑门。同时,萧景珩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血。
两股血气在祭坛交汇,地面开始震动。
石柱裂开,灰尘往下掉。远处密道里的脚步声停了。整个皇陵都在摇。
陆沉扶着墙站起来,背上阵图还在发光。他盯着沈知微,声音低:“你要做什么?”
沈知微没看他,只盯着祭坛:“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家军没死。他们的魂,还在。”
她抬手,把玄铁镯整个拍进祭坛裂缝。镯子卡在里面,铜刃朝上,像一把刀。
地动更厉害了。
突然,祭坛底部传来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沈知微弯腰,用手扒开碎石,露出一块青铜板。板上刻着一行小字:“军魂所归,非血非姓,惟信惟义。”
她念完,伸手去撬铜板。
萧景珩按住她的手:“别急。”
她抬头看他。
他摇头:“下面不止一块板。整座皇陵的地基,都是用沈家军的名字垒的。”
沈知微愣住。
陆沉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我背上的图,能引出所有名字。只要有人愿意听。”
沈知微看着他,又看看萧景珩。
她点头:“那就让人听见。”
她转身走向大殿门口,脚步比来时重。走到一半,她停下,从袖子里取出银针,别在耳后。
萧景珩跟上来:“你要去哪?”
“去把那些名字喊出来。”她说,“一个都不能少。”
陆沉也动了。他脱下外袍,露出背上的阵图,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抓起地上的骨令,折成两段,扔在地上。
三人一起往大殿外走。
狼王起身跟在后面。
走出门时,沈知微回头看了一眼祭坛。双鱼玉佩已经碎了,残片散在地上。玄铁镯插在裂缝中,闪着暗光。
她抬脚跨过门槛。
外面风很大,吹得裙角翻飞。远处密道深处,原本整齐的脚步声乱了,像是有人在撞墙,又像是铁链在响。
沈知微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地突然塌了一块。
她没停,踩着碎石继续走。
萧景珩在她左侧,陆沉在右。三人影子连在一起,拉得很长。
狼王低吼了一声。
沈知微抬起手,掌心朝上。
一滴血从伤口落下,砸在石板上,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