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安看着眼前长高了一些的小家伙,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是我们家小无尘啊,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没想到你也长高了不少。”
无尘却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成安披散在肩头的白发,小脸上满是困惑和担忧,他伸出小手,想碰又不敢碰,怯生生地问:“小师叔,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呀?像山上的雪一样。”
李成安微微一怔,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松:“他们说这样好看些,而且显得稳重。”
无尘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小师叔,我觉得头发白了一点也不好看!像师祖一样,无尘还是喜欢以前那个黑头发的小师叔。”
孩子的直觉最为敏锐,他似乎能感觉到这头白发背后隐藏的沉重。
李成安心中微暖,又有些酸涩。他蹲下身,平视着无尘清澈的双眼,温声道:“也许将来哪天就变黑了呢,好了,小师叔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在家要好好读书,也要帮小师叔照顾好你师父,还有…二师叔,知道吗?”
听到“照顾好二师叔”,无尘的小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为难和失落,他低着小脑袋,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师父说…说我没有什么根骨,学不好武,但是二师叔又喜欢打架,我该怎么照顾二师叔啊……”
李成安看着小家伙沮丧的模样,心中一动,问道:“那无尘自己呢?你想学武吗?”
无尘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用力点头:“想!我想像师父一样厉害!那样的话,以后谁欺负小师叔,就不用师父和师叔他们再出手了,我自己就能把那些欺负小师叔的人给揍趴下!”
“那我就多谢小无尘了,你有这份心,小师叔心领了,但是学武很难的,要吃很多苦。”李成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无尘不怕苦的!”
小家伙的语气异常坚定。
李成安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想到了徐安关于“功法是废纸”的提点,想到了自己另辟蹊径的尝试。
大师兄说无尘不适合,或许是基于传统的武道标准和路径来判断的。但这世间之路,岂止一条?
他沉吟少许,竟从怀中取出了那本玄明留给他的至高绝学——《涅盘经》,随手便递到了无尘面前。
无尘愣住了,看着那本看似古朴,却隐隐透着不凡气息的书籍,不敢去接。
李成安将书塞到他小手里,语气带着一种鼓励和期许:“大师兄说你不适合,那或许是因为大师兄的路,不适合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自己的路。能不能学武,能走到哪一步,从来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而是你自己。”
他轻轻拍了拍无尘的肩膀:“这本书你先拿着,看不懂没关系,先记下来。或许有一天,你能从中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路。”
此时的李成安并未深思,他今日这看似随性而为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种子,将会为这个天下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新的传奇,就在这青云山麓,于一个孩子懵懂的眼神中,缓缓开启了扉页。若干年后,关于无尘的传奇故事,将会比他李成安更加久远!
他又低声嘱咐了无尘几句,无非是好好用功,莫要急躁之类,便起身带着春桃继续向山下走去。
无尘捧着那本沉重的《涅盘经》,望着小师叔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那刺眼的满头白发,小拳头悄悄握紧。
李成安走到山脚,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青云山云雾缭绕,层峦叠翠。而在那后山小院外的悬崖边,一道坐着轮椅的孤寂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正静静地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距离很远,看不清表情,但李成安知道,那是他的二师兄陈静虚。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带着些许满足的微笑,朝着那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再无留恋地迈步离去,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刚走出不过数里,来到一处岔路口的凉亭旁,车夫便“吁”了一声,勒住了缰绳,马车随之停下。
春桃探头向外望了一眼,有些意外,回头对车厢内的李成安低声道:“世子,是二皇子殿下的车驾。”
李成安闻言,也略感诧异,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这位堂兄。他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凉亭旁停着一队仪仗,虽不奢华,却透着皇家的威严。
身着常服的李显正负手站在亭中,眺望着青云山的方向,侧脸线条比以往坚毅了许多,此次国难洗礼的从来都不是的一个人,也让这位皇子褪去了不少青涩与浮躁。
李成安下了马车,步入凉亭。李显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临走前,必定会来此一趟。”
“堂兄的消息倒是灵通。”
李成安在他对面坐下,春桃和李显的侍卫都默契地退到亭外等候。
“这一战,把头发都打白了!”
“若是能让他们活过来,莫说是白头,废了也是无妨的!”
“......”
二人闲聊了几句近况,话题不免提到了宫中那位新降生的小皇子,李成安与皇帝李玄的幼子,也是李显的幼弟。
李成安看着李显,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安乾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我这一走,归期未定,堂兄你那些留在京都的人…凡事悠着点儿。”
李显闻言,没好气地瞪了李成安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被看轻的不悦,却又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李成安,别把我看得那般不堪,我没那么小的心眼儿!如今这太子之位,乃至将来那把椅子,有能者居之!我李显还没沦落到需要对一个尚在襁褓的孩童下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