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股奇特的能量余韵久久未散。
空气中,一边是金乌进化后留下的、如同被夏日正午阳光炙烤过的灼热,另一边是烛龙吸收妖核晶后逸散出的、仿佛深冬寒潭般的阴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内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相互共存,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洛瑶看着桌面上那个被烧穿的、边缘还泛着红光的铁板窟窿,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她又瞥了一眼墙角,那里因为烛龙的寒气,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清浅,”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一种放弃思考的无奈,“我建议你下次给它们喂食的时候,提前在院子里挖个坑。不然这房子,怕是撑不了几回。”
苏清浅正拿着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上的铁水凝固后的痕迹。听到洛瑶的话,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苦着脸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下次一定注意。”
她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心里却全无懊恼,反而被一种满满当当的、类似于老母亲看着自家孩子飞速成长的欣慰感所填满。
金乌正站在桌子的另一头,用它那变得华丽修长的喙,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金光灿灿的翅膀。它的体型大了不止一圈,展开的羽翼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再也不是那只谁都能嘲笑的病鸡。它似乎察觉到了苏清浅的注视,骄傲地扬起脖子,发出一声清亮悦耳的鸣叫,像是在炫耀自己崭新的、威武的模样。
烛龙则无声地盘回了苏清浅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着她的肌肤,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深邃的红光流转,似乎在消化着新获得的力量。
苏清浅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白玉瓶上。
瓶中,小小的黑鱼正安详地悬浮着。它的鳞片恢复了些许光泽,尾巴上的伤口也已愈合,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终于是被蓬勃的生机取代了。
这短暂的安宁,让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但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她收拾好桌子,重新为洛瑶倒上一杯热茶,这才在桌边坐下。她的神情,褪去了方才的欣喜,转为一种沉静的郑重。
“洛瑶,我想,我必须尽快去一趟东海湾。”
洛瑶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抬眼看向苏清浅,那双睿智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意外,显然早已料到。
“为了那条小鱼?”
“嗯。”苏清浅点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神话图鉴给出的治疗方案里,有两样最关键的东西。一样是‘深海珍珠’,用以化解它本源中的‘浊灵咒’。另一样是‘水蕴草’,用以修复它受损的水系本源。”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在遗迹密室的石壁上看到的线索,也提到了‘深海珍珠,藏于东海湾,珍珠岛’。”
两处线索相互印证,让这个目标变得无比清晰。
洛瑶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东海湾……我早年游历时,确实去过一次。”
苏清浅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洛瑶看着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继续说道:“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善地。东海湾海域辽阔,风浪极大,寻常船只根本无法深入。海中妖兽横行,其中不乏三阶、甚至四阶的存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些。”
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是珍珠岛的守护者——渔妖族。”
“渔妖族?”苏清浅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一个很古老的族群,半人半鱼,天生便能御水。”洛瑶回忆着,“他们世代守护着珍珠岛,性情……怎么说呢,谈不上好坏,但极为排外。他们将珍珠岛视为圣地,任何外来者胆敢靠近,都会被他们视作入侵者,不死不休。”
洛瑶看着苏清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当年也只是在东海湾的外围采摘了几株海灵草,仅仅是靠近了珍珠岛的警戒范围,就被数十名渔妖战士追杀了近百里。若非我当时跑得快,恐怕已经成了海里鲨鱼的口粮。”
苏清浅的心,随着洛瑶的描述,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预想过此行的艰难,却没想到,最大的阻碍,并非来自险恶的自然环境或是凶猛的海中妖兽,而是来自一个拥有智慧的族群。
“他们……完全不讲道理吗?”
“对他们而言,守护祖地就是最大的道理。”洛瑶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渔妖族虽然排外,却也信奉古老的契约与神明。如果你能拿出让他们信服的理由,或者……足够打动他们的筹码,或许可以尝试交涉。”
洛瑶的目光落在那个装着鲲鹏的玉瓶上,若有所思:“说到底,这就要看你那位‘水之源’大人的面子,在他们那里还管不管用了。”
苏清浅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