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港的晨雾中,毛利族的“瓦卡”(传统独木舟)像黑色的箭镞,悄无声息地划破水面。三百艘独木舟上,裹着红色“卡胡里”披风的毛利勇士们紧握着燧发枪和雕刻着祖先纹样的木杖,船头的鲸鱼骨撞角在雾中闪着冷光。塔卡族长站在旗舰“海蛇号”上,望着远处英军要塞的轮廓,突然发出一声洪亮的战吼:“为了长白云之乡!”
“为了长白云之乡!”三百条喉咙的回应震散了晨雾,惊飞了岸边的海鸟。
三天前,天宇派遣的战术家周砚带着五十名自治领精锐抵达新西兰北岛。当他在怀卡托河畔见到塔卡时,这位毛利首领正对着英军的要塞地图发愁——毛利勇士们擅长丛林伏击,却对攻坚作战毫无头绪,之前两次攻打奥克兰港的尝试都因不懂火炮盲区而失败,折损了不少人手。
“要塞的软肋在西南角。”周砚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道弧线,“那里的城墙是去年仓促修补的,地基没打牢,用‘土炸药’就能炸开。”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自治领军工厂特制的“硝石粉”,“比黑火药威力大,按三份硝石、一份硫磺、半份木炭的比例配,你们的陶罐就能当炸药包。”
塔卡的弟弟拉帕皱起眉:“陶罐会炸碎,碎片会伤到自己人。”
“用你们的‘帕图’(传统石斧)当引信。”周砚拿起块磨得光滑的玄武岩,“在上面钻个孔,塞进导火索,既能引爆,碎片还能当武器。”
接下来的两天,怀卡托河畔成了训练场。自治领的教官们教毛利勇士如何利用地形测距,如何在冲锋时保持散兵线,如何用棕榈叶制作简易伪装网。周砚则带着塔卡研究英军的换岗规律——通过观察发现,每天拂晓五点,要塞西南角的哨兵会换岗,这十分钟的交接时间防备最松懈。
“就选明天拂晓。”塔卡用木杖敲击地面,杖顶的鲍鱼壳发出清脆的响,“让红衫军知道,毛利人的‘当吉’(复仇),从不会迟到。”
此刻,三百艘独木舟已抵近要塞的防波堤。拉帕带着五十名勇士,背着陶罐炸药,像壁虎般爬上堤岸的岩石。他们的赤脚踩在冰凉的礁石上,悄无声息地摸到西南角的城墙下。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换岗的英军果然开始互相说笑,没人注意到城墙根下突然多出的黑影。
“点火!”拉帕低吼一声,三十个陶罐炸药被同时推到墙根,导火索“滋滋”地燃烧,映亮了勇士们涂着赭石的脸。
爆炸声响起时,晨雾被染成了橘红色。不坚固的城墙果然塌了个缺口,碎石混着断木飞溅,英军的惨叫声从缺口里涌出来。塔卡挥舞着木杖,三百名毛利勇士呐喊着冲锋,燧发枪的枪声、木杖敲击盾牌的“咚咚”声、战吼的咆哮声混在一起,像长白云之乡积蓄了百年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
要塞内的英军显然没料到会遭到如此猛烈的攻击。睡眼惺忪的士兵们来不及穿好军装就被拖入战斗,不少人刚冲出营房,就被毛利勇士的“帕图”石斧劈中。自治领的精锐则端着带消音器的步枪,精准地点名碉堡里的机枪手——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毛利勇士的侧翼,让冲锋不受阻碍。
周砚站在指挥船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局。当看到毛利勇士们顶着英军的排枪冲锋,用身体搭成人梯翻越第二道栅栏时,他突然想起天宇的话:“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战斗方式,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它,而是让它更锋利。”
激战持续了两个时辰。当毛利人的“太阳旗”(部落联盟的旗帜)插上要塞的指挥塔时,奥克兰港的英军已死伤过半,残余的士兵举着白旗从碉堡里钻出来,他们的军帽歪在一边,看着那些脸上涂着油彩、手里挥舞着石斧和来复枪的毛利人,眼里充满了恐惧。
“清点战利品!”塔卡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的披风被硝烟熏成了灰黑色,胸口的太阳图腾却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把英军的火炮拆下来,运到怀卡托河上游——那里能守住北岛的咽喉。”
周砚这时发现,毛利勇士们在搬运弹药时,会把不同口径的子弹分开装在编织篮里,篮沿还插着对应的步枪零件——这是他们昨天刚学的“分类法”,却已用得像模像样。拉帕则正指挥人用英军的铁皮桶改造炊具:“周先生说的‘焖饭’,用这个桶做肯定香!”
奥克兰港的失守像颗投入南太平洋的炸弹,在英军指挥部掀起轩然大波。驻新西兰的总督紧急向澳洲大陆求援,声称“毛利人得到了神秘援军,战斗力暴涨,再不增兵,北岛将全部沦陷”。伦敦方面的电报雪片般飞来,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新西兰的牧场和金矿”。
很快,原本驻守悉尼的约克郡团被抽掉了两个营,乘船驰援新西兰。当他们抵达北岛时,等待他们的是毛利人新构筑的防线——怀卡托河上游的峡谷里,毛利勇士们在自治领工兵的指导下,用圆木和巨石搭起了鹿砦,河面上漂着捆着炸药的葫芦,岸边的树丛里藏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这不是原始部落的战斗。”约克郡团的团长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火力点,脸色发白,“他们的防线……有正规军的影子。”
周砚此刻正和塔卡蹲在峡谷的了望台上,看着英军的先头部队踏入伏击圈。“放他们再进来五十米。”周砚低声说,塔卡则举起木杖,准备发出信号。远处的山坡上,毛利人的“战歌”已经响起,那古老的旋律混着来复枪的保险栓声,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新西兰战场的开辟,像一把突然插入英军后背的匕首。原本集中在澳洲大陆的兵力被生生扯开一道口子,增援新西兰的部队不仅要面对毛利勇士的丛林伏击,还要防备自治领精锐的精准狙击。多线作战的困境让英军的指挥系统陷入混乱,悉尼、墨尔本的防线不得不收缩,给了自治领主力部队喘息和集结的机会。
夕阳西下时,怀卡托河的水面被染成了金红色。塔卡和周砚坐在河滩上,分喝着一瓶自治领产的朗姆酒。远处的篝火旁,毛利勇士们正和自治领的士兵比赛掷矛,笑声顺着河水飘向远方。
“周先生,”塔卡突然开口,用手指着天上的长白云,“祖先说,当不同的鸟一起在天空盘旋,就能挡住最烈的风雨。”
周砚笑着点头,将酒瓶递过去:“等把红衫军赶下海,我们就一起在长白云下喝庆功酒。”
酒瓶碰撞的脆响,在暮色中的河滩上格外清晰。远处的峡谷里,英军的营地亮起了灯火,却像惊惶的萤火虫,在这片被毛利人和自治领联手守护的土地上,显得如此渺小。新西兰的战场已经打开,而它带来的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撼动英军在南太平洋的统治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