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市政厅的地下室里,煤油灯的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晃动,将墙壁上那张巨大的澳洲地图照得忽明忽暗。天宇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标注的红色箭头——那是英军从悉尼向墨尔本推进的三条主攻路线,笔尖在“吉隆镇”“吉朗港”“巴拉瑞特”三个地名上重重画了圈,墨汁透过纸背,在下面的木板上洇出深色的斑。
“北线不能停。”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新西兰毛利部落联盟的代表塔卡,自治领陆军指挥官赵峰,负责后勤的陈静,还有刚从南澳赶来的农场主联盟领袖老杰克。“塔卡族长,你们的‘独木舟队’能不能再往北推五十公里?不用真打,只要让英军觉得北线防线快破了就行。”
塔卡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露出两排白牙:“我们的小伙子昨晚刚端了英军在奥克兰的补给站,正憋着劲想再干点大事。给我三天,保证让怀卡托河谷飘满毛利战旗,让伦敦的电报员手忙脚乱。”他拍了拍腰间的绿玉权杖,杖头的鲨鱼齿在灯光下闪着寒光——那是毛利人出征的信物。
赵峰皱着眉,手指在吉朗港的位置敲了敲:“北线牵制是好事,但墨尔本正面压力会更大。韦尔斯利把‘无畏者’号战列舰调来了,吉朗港的岸防炮根本扛不住舰炮轰击,要不要先撤?”
“不能撤。”天宇摇头,从陈静手里接过一份报表,“吉朗港有全州最大的罐头厂,丢了它,前线士兵下个月就得啃生土豆。”他指着报表上的数字,“陈静刚统计完,我们的压缩饼干只够支撑二十天,罐头厂必须保住。”
陈静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已经组织了三百个妇女在罐头厂旁边挖防空洞,机器也拆了一半,真打起来可以往地下转。但得有人守着外围——老杰克,你们的‘拖拉机队’能不能顶一下?”
老杰克咳嗽两声,烟斗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我的小伙子们练了三个月打游击,埋地雷还行,正面扛英军正规军怕是悬。不过吉朗港周围的农田都是我们的人,他们敢来,我就让拖拉机拖着柴草堆在麦田里烧,把路都给他们堵死。”他布满老茧的手攥成拳头,指关节发白,“我儿子上个月在巡逻时被英军流弹打中了腿,这笔账正好一起算。”
天宇点点头,在地图上画了条虚线:“赵峰,你的主力守吉隆镇。那里是悉尼到墨尔本的必经之路,有座百年老桥,昨天已经让工兵动了手脚,桥面看着结实,其实中间的承重梁锯断了一半,英军的装甲车敢开上去,就让它变成废铁。”
“那吉朗港?”赵峰追问。
“留给老杰克的‘稻草人’。”天宇笑了笑,“陈静,把仓库里那些假炮都拉出来,就架在吉朗港的沙滩上,再让妇女们多扎点草人,穿上军装站在炮旁边。英军的侦察机不是厉害吗?让他们拍回去给韦尔斯利看,就说我们把主力都堆在吉朗港了。”
陈静低头飞快地记着:“假炮够,上个月从报废汽车上拆的排气管焊了三十多个,远远看着跟真炮筒一样。草人得要五百个,我让纺织厂的女工连夜缝,保证个个戴着钢盔,看着比真士兵还精神。”
老杰克突然笑出声:“我知道该怎么让‘稻草人’活起来。让小伙子们晚上在草人堆里点马灯,隔半小时换个位置,再让我家那只老狗在旁边叫,保准英军以为我们夜里在调兵。”
众人都笑了起来,地下室里紧绷的气氛松快了些。塔卡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我们的‘独木舟队’可以配合!让小伙子们夜里划着独木舟在海上放烟火,就说是‘毛利神火’,吓吓他们的水兵。”
“这个好!”赵峰眼睛一亮,“英军最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次毛利人跳战舞,他们愣是半天不敢前进。”
天宇抬手示意安静,手指指向地图最南端的巴拉瑞特:“这里是后手。”他从怀里掏出封信,“南澳的矿工联盟刚送来消息,他们在金矿坑道里挖了新的通道,能直接通到巴拉瑞特的英军驻地底下。要是吉隆镇守不住,我们就退到这里,把他们引进坑道打游击。”
塔卡接过信,吹了声口哨:“矿工们真能挖,上次我去参观,差点在坑道里迷了路。”
“韦尔斯利不是想打闪电战吗?”天宇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就跟他磨。北线让他分兵,正面让他碰壁,后勤让老杰克的拖拉机队搅黄,再让矿工们在地下给他捅刀子——看他的‘无畏者’号战列舰,能不能开到坑道里来。”
赵峰站起身,啪地敬了个礼:“我这就去吉隆镇布置,保证让英军的装甲车有来无回。”
老杰克磕了磕烟斗:“我现在就回农场,让小伙子们把土豆窖都改成掩体,顺便在麦田里多埋点‘礼物’。”
塔卡握紧绿玉权杖,杖头的鲨鱼齿蹭着掌心:“我连夜赶回去,让怀卡托河谷的战鼓声,传到悉尼去!”
陈静合上笔记本,快步走向门口:“纺织厂的女工们还等着我报尺寸呢,五百个草人,得让它们穿得整整齐齐的。”
众人陆续离开,地下室里只剩下天宇和那幅地图。他伸手摸了摸地图上“墨尔本”三个字,指尖感受到纸张的粗糙——那是陈静特意用牛皮纸糊过的,说这样更耐用。窗外传来夜风吹过街道的声音,夹杂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孩子们练习唱歌的声音。
他想起昨天去罐头厂视察时,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把画着笑脸的罐头塞给他,说“叔叔打坏蛋要多吃点”。那时阳光正好,罐头厂的蒸汽在阳光下像条白丝带,飘向远处的麦田。
“韦尔斯利,”他轻声说,仿佛在对千里之外的英军指挥官对话,“你永远不懂,你要打的不是一座城,是无数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
第二天拂晓,北线的怀卡托河谷果然飘起了毛利战旗。塔卡的小伙子们划着独木舟,在河面上点燃浸了松脂的火把,火光顺着河谷蜿蜒,像条燃烧的龙。英军的侦察机飞过时,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战旗和晃动的火把,还有隐约传来的战歌声——其实那是毛利妇女们在山坡上唱的摇篮曲,故意唱得又高又亮,听起来像冲锋的号角。
悉尼的英军指挥部里,电报员果然忙得满头大汗:“北线告急!怀卡托河谷发现大量毛利武装!”“奥克兰的补给站被烧毁,请求增援!”
韦尔斯利盯着地图,眉头紧锁。他原本计划让北线的约克郡团牵制毛利人,主力直扑墨尔本,可现在看来,毛利人的攻势比预想中猛得多。“把南非调来的骑兵旅调一半去北线。”他终是下了命令,“告诉他们,稳住防线,别让毛利人冲过来。”
而此时的吉隆镇,赵峰正指挥士兵给老桥的桥墩系上钢丝绳——另一端连着半山腰的巨石,只要英军的装甲车开上桥,就砍断钢丝绳,让巨石把桥砸断。桥边的农舍里,老杰克的儿子正带着小伙子们往麦地里埋玻璃瓶做的地雷,瓶里装着煤油和碎石,一踩就炸。
吉朗港的沙滩上,陈静带着女工们给草人戴钢盔,有的草人还别着钢笔,看着像军官,有的背着木头步枪,歪歪扭扭地站成一排。远处海面上,“无畏者”号战列舰的烟囱正冒着黑烟,缓缓靠近。
地下室的煤油灯还亮着,天宇看着地图上被红色箭头包围的墨尔本,忽然觉得那些箭头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知道,在那些红色箭头看不到的地方,毛利人的独木舟在河里燃烧,妇女们在缝补草人的军装,矿工们在地下坑道里擦亮矿灯,连麦田里的玻璃瓶都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入侵者的脚步。
联盟的防御,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决策,是无数双手,在同一张地图上,画出属于自己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