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满室皆惊。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军嫂们，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分钱让她们羡慕，那这个“互助基金”，则让她们感到了无法言说的震撼和温暖！
“最后的百分之三十，两元二角，作为再生产的本金，用来第二天采购原料。”
她一笔一笔，念得清清楚楚，算得明明白白。
每念出一个数字，李嫂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截止到昨天，我们总共经营了二十天。总利润一百五十二元。”
“其中，六十元八角，已经全部分给了参与的八位姐妹。”
“互助基金里，存了四十五元六角。这笔钱，一分没动，就放在我这里，随时可以公开查验。”
“剩下的四十五元六角，是我们的本金。”
她说完，将账本和那沓零钱，一起推到王干事面前。
“王干事，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账目。”
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像锥子一样钉在王干事脸上。
“现在，请您告诉我，这样有组织、有纪律、还想着反哺集体的行为，算不算投机倒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嫂的脸已经彻底没了血色，像一张被水泡发的白纸。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天大的把柄，能把林晚一脚踩进泥里，没想到，人家转手就给自己立了一座功德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凛川，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巨大的阴影，山一般的压迫感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他看都没看吓得快瘫软的王干事和李嫂，而是拿起桌上的账本，动作珍视地翻看了一页，然后转向门外所有军嫂。
“我妻子刚才说的，大家都听见了。”
他的声音平静，每个字却像砸在铁上的锤子，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笼罩全场。
“这个‘军属生活服务小组’，我认为，办得很好！”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几个军嫂激动地捂住了嘴，眼睛里全是光。
“明天，我会亲自向团部、向军区后勤部打报告，申请将这个小组正式化、规范化。”
“让它成为我们团，乃至我们军区军属工作的模范试点！”
“模范试点”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到时候，不光是做卤味，缝纫、编织、所有能让军属过上好日子的事情，我们都要做！”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王干事的身上，那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王干事，你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无声无息地抵着王干事的后心。
他额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看着顾凛川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双在战场上看过无数生死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狼狈。
他再看看门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军嫂，她们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
最后，他的目光惊恐地落在林晚身上。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可那笑意，比顾凛川的冷脸更让他胆寒。
他心里哀嚎一声，自己一个管着鸡毛蒜皮的家属区干事，怎么就瞎了眼，去招惹这对刚从战场上凯旋的煞神夫妻？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挥舞大棒，一个递上蜜糖。
这哪里是斗得过斗不过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哪里是投机倒把，这分明是送上门的政绩！
他要是再抓着不放，那就是不识好歹，自己找死！
“好！当然好！”王干事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颤音。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账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高高举起，转向门外的军嫂们。
“顾营长的提议，我个人，代表家属区管理办公室，一百个赞成，一千个拥护！”
他义正辞严，仿佛刚才那个要把林晚当成投机倒把分子处理的人不是他。
“林晚同志这种行为，不是投机倒把！这是什么？”
“这是新时代的愚公移山精神！是咱们军属不等不靠，自力更生，为国分忧的先进典型！”
他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把能想到的好词全用上了。
“这个‘军属生活服务小组’，必须办！还要大办，特办！”
“我明天就向上面打报告，申请经费，申请场地！我们要把它打造成咱们军区的标杆，让所有人都来学习！”
这番慷慨激昂的表态，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秀娥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她捅了捅身边的军嫂：“他……他这是咋了？被营长一吓，脑子都吓好了？”
顾凛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他重新坐下，高大的身躯往后一靠，那股迫人的气势收敛了些许，却依旧是全场的定海神针。
林晚忍着笑，配合地说道：“那可太谢谢王干事的支持了。我们一定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期望。”
“应该的，应该的！”王干事点头哈腰，然后话锋一转，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目光如电，射向角落里已经抖成筛糠的李嫂。
“但是！对于那些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破坏军属团结，企图动摇我们钢铁长城的害群之马，我们也绝不姑息！”
他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李嫂吓得“啊”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像一摊烂泥般瘫坐在地。
“李秀娟！”王干事厉声喝道，“你，身为军属，不想着如何为丈夫分忧，不想着如何与邻里和睦。”
“反而出于一己私利，捏造事实，诬告陷害先进典型！你的思想，很有问题！你的行为，极其恶劣！”
“我……我没有……我不是……”李嫂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地徒劳辩解。
“你没有？”王干事冷笑一声，鄙夷地指着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林晚同志她们的账本，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向林晚同志，向所有服务小组的同志，公开道歉！”
“并且写一份一万字的深刻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这里来！”
一万字检讨！
这个惩罚，比打她一顿还难受。
李嫂彻底傻了，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嘴里喃喃着：“一万字……天哪……那得写到什么时候……怎么写啊……”
门外的军嫂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解气！太解气了！
“活该！让她乱嚼舌根子！”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捅刀子！让她写！写秃了笔杆子才好！”
“就她那小学没毕业的水平，写一万字？怕不是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