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凤气喘吁吁地坐着轮椅回到401病房时，王志刚正用焦躁地用手戳着挂吊瓶的铁架子。
听见动静他猛地抬头，看见张小凤脸色惨白地冲进来，轮椅扶手还挂着半截扯掉的输液管。
“出事了！”
她声音发颤气喘吁吁，手忙脚乱地锁轮椅刹车，“我那个妈把药给她的主治医生了！医院已经让化验室查出来那中药里有毒药，眼下被医院封存了！就放在化验室，还说可以 配合警方，随时能交出物证，志刚，咱们要有大麻烦了 。”
王志刚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
他想起昨天公安给他做笔录时那双眼，像盯贼一样反复盘问他有没有仇人，是怎么 受伤的。
若是那碗药被当成证物送过去…… ？他突然扯掉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闭嘴！” 他低吼着抓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砸过去，缸子在地上裂成两半，
“慌什么！她要报警早报了，留着证据就是想讹钱！或者是想出其它办法来对付你了！”
“可她没喝完药！” 张小凤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手神经质在扯住他病号服的衣袖，“医生说她喝得少，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我们俩呢？志刚哥你看看你的腿！再看看我的腿，我不想成为瘸子，还要坐牢；对了，那药虽然是我下的，但是是你亲自出面弄过来的，处理不好，到时我们两夫妻得 一块吃牢饭；”
王志刚恶狠狠地 甩开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
他正想说话，护士站的护士监控到心率 检测仪停止了，还以为王志刚突然死了呢~忙飞 跑过来病房里 一看，发现是他自己把检测仪给扯掉了，凶巴巴瞪了他一眼，又 重新把线给连接上，才出了门。
他能感觉到右腿传来的钝痛，像有把钝锯子在骨头缝里来回拉。主治医生今早刚说，他一双脚踝的碎骨少了五块，就算愈合了也得坐一辈子轮椅，脚踝用不了力气，单纯靠自己是站不起来的。
他算是彻底残废了，往后别说 什么雄心壮志，升职加薪了；就是他现在的工商局副主任这的班也没办法上了，估计要是找找人，也只能把自己调到残联之类的地方吃闲饭，往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就这也得看看他手上那些把柄，能不能拿捏着那些上头的人，要不然，恐怕是残联他都别想去，只能在家里当个被人笑话的残疾人。这样可不行，如果他没了权力，那以前他得罪的那些人，恐怕都等不及，让他早点去地下报到。
失去了权利，他只怕自己死的太快。王志刚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像在数他剩下的日子。
“得把那东西弄回来。” 他突然开口，眼神阴鸷得吓人，“今晚就动手。”
张小凤打了个哆嗦：“怎么弄？医院有值班的，我们又不熟悉这里……”
“找老陈。”
王志刚从病床旁边的抽屉里找到一个烟盒的内衬，问护士拿笔写两句话，然后折叠起来。
“他在这家医院的后勤科当值，以前欠我个人情，是时候讨要回来了，这会儿不要，只怕往后，他也不会再记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这天一看就像要下雨的样子，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王志刚身上的血腥味，闷得人喘不过气。
“这事情在电话里没办法说。”
王志刚眼珠子一转，就在门外叫了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男孩：“小朋友 ，叔叔给你五毛钱，你能帮着叔叔送一个 纸条过去给医院后勤科的陈翔林吗？”
小男孩一听在医院里叫人一趟，回来就能得到五毛钱，顿时 高兴不已。
接过王志刚递过来的纸条飞一般地跑了。小男孩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还告诉两人，那纸条被陈翔林拿走了，现在得把五毛钱给他 。
王志 刚掏出承诺的五毛钱给了小孩子，打发他走。
张小凤不知道 王志刚在纸条上写的什么话，因此一直焦急地等着，连中午的饭都没好好吃，急的 抓心挠肝，就怕晚了，那证据被送去了公安局，他们两人一起完蛋。
顾书丽回病房时，小吴正对着镜子贴膏药。
看见她进来，这姑娘立刻眉飞色舞地凑过来：“顾大姐，你猜我刚才看见啥了？早上401 那女的跟疯了似的，在楼道里横冲直撞，差点撞倒人， 坐个轮椅跟开拖拉机一样，一点也不顾及着旁人，真没素质。”
“可能是瘸腿了伤心难过吧？看了医生知道往后余生都是瘸子，谁也受不了！” 她淡淡道接话。
小吴没注意她的动作，自顾自地说：“咦，你这么一说，她也挺可怜的，长的怪年轻漂亮的，要是往后都是个瘸子，那也太惨了点，怪不得自己想不开！不过她想不开也不能冲着病房外的其它人发火啊！”
“对了顾大姐，你晚上起夜吗？我这腿不方便，要是起夜能不能叫我一声？”
顾书丽的手指顿了顿：“好。”
老陈捏着一个孩子送来的那截烟盒内衬纸，看着上面的签名，眼睛 都红了。
纸上游走的墨迹像条毒蛇，“晚饭后来骨科401病房见我；当年的事，你不想翻出来吧？志刚。”
每个字都浸着王志刚特有的蛮横，十年前他还在某会里当一个红小兵；青春热血，被人怂恿着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对此他往后夜夜噩梦，一睡觉就感觉到梦里都是血，他再也受不了就退出了，当时王志刚是他的上级，也是他怂恿着年少轻狂的自己干下的坏事儿，他退出后就在医院的后勤找了个工作，一直老老实实干到现在；
王志刚知道他的过往，以那件事拿捏着他，十年来从来没让他做什么，过了这么久 ，他以为事情早就过去了；
没想到，欠下的债终将会还回去。他不想打破现在安稳的日子了，只能听姓王的摆布，也不知道那个恶魔让自己干什么？
老陈纠结自己要不要去401病房找姓王的。
值班室的挂钟敲了八下，雨点子开始砸窗。
老陈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存折，纸页上印着刚存的三个月工资。后勤科的闲职虽不风光，却能让他安稳带着小儿子去公园喂鸽子。
可王志刚这三个字，像是诅咒一样缠着他；当年若不是王志刚压下案子，他早该蹲在号子里踩缝纫机。
401 病房的夫妻两人都静静地坐在各自的床头上等着老陈的到来。
没一会儿，只听到嘎吱一响轻响，门开了一条小缝隙；随着一阵冷风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脸色发黄的男人。
王志刚半倚在床头，没打石膏的左手把玩着输液管。
“老陈，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看我现在是个瘸子，不来了呢！坐。”
王志刚嘴上温和地说着客套话，眼睛里的光冷冷的，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