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心里既疼又愧。
这时,陆白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你早说不就完了?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行。”
“小绵羊小学的事儿,我还真能说得上话。
别说认识几个股东,我自己就在里面投了不少股。”
“在我眼里,那学校就是顶尖的存在。
从那儿毕业的孩子,基本个个拔尖。”
“你知道吗?人家小学还没毕业,英语口语比很多成年人都溜。”
说话间,张铁林的老婆一直在厨房忙活,一道接一道地端菜上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这样的待遇,别说是张铁林的其他朋友,就连他自己都很少见。
大概也只有陆白来了,才会被如此用心对待。
因为在张铁林妻子心里,陆白不只是客人——他是这个家,唯一看到希望的光。
在他妻子看来,真正拿得出手的饭菜,从来只留给对的人吃。
那些不对的人,哪怕站在门口,也不会请进屋来动一筷子。
陆白不一样,既能帮家里添置物件,又能实实在在带来好处。
这么一来,张铁林的老婆自然就热络起来,满脸堆笑地凑上前。
她拉着陆白说:“接下来啊,你要是觉得没吃饱,千万别客气。”
“一定得跟我们夫妻俩讲,可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走,那样对我们家来说可是大忌,明白吗?”
“再说最近这段时间,你也清楚,总有些人上门来转悠。”
“都打着慈善基金会的名头,说我们住得太破、太寒酸。”
“可我一直跟他们说,人可以穷,骨气不能丢。
不该拿的钱,一分也不能碰,这点道理我懂!”
张铁林老婆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话里绕来绕去。
陆白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但他能听出来,对方是急着表明自己——绝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陆白笑了笑,回道:“嫂子你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可能撒手不管。”
酒足饭饱后,张铁林带着他去了一个铺面。
那地方早就荒废了,墙角结满了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待久了,怕是要生皮肤病,轻则骚痒红肿,重则全身起疹子。
陆白环顾一圈,忍不住说:“你有这么好的地方都不住?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这话明摆着是反讽。
张铁林当然听得出来,索性顺着台阶往下接:“谁愿意住这儿啊?兄弟你别逗了。”
“我若真住进来,不出几天就得躺板板。”
“原本想租出去赚点小钱,可转了一圈,压根没人看得上。”
确实没人看得上。
位置偏得连狗都懒得跑一趟,屋里结构老旧,梁柱都快朽了。
真有人敢搬进来,刮场大风都能塌一半屋顶,砸出人命都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这铺子空了好些年,一直租不出去——谁傻才会来送命?
可陆白接手之后,第二天就找来施工队重新翻修。
他打算在这儿开个分店,交给徒弟打理。
在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
总把徒弟护在身后,迟早会把他养废了。
李二狗听说这事后,慌了神,拉住陆白说:“师傅,咱能不能别让我单干这么快?”
“我还以为您开玩笑呢,没想到是认真的?”
“万一我撑不下去,生意黄了咋办?”
陆白瞥他一眼,淡淡道:“怕啥?黄了就黄了。”
“这店本就是让你练手的,又不是指望你一夜暴富。”
“再说了,就你这德行,我能指望你挣大钱?我自己都不信。”
每句话都透着商人的精明,可也句句属实。
这一轮装修,陆白前后投了三万多。
完工后,他在网上发了条消息,说徒弟新店开张,熟人能来捧个场就帮衬一把。
原以为响应者寥寥,结果第二天人潮涌动,挤得水泄不通。
起初陆白还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嘴上热闹、心里算计。
一边嫌弃李二狗没经验,一边在网上嚼舌根贬低他;
一边想占便宜捡便宜货,一边又爱凑热闹看新鲜。
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无奈。
李二狗搞免费算命,谁不想来蹭个便宜?
现场早就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围了一圈又一圈,队伍排得望不到头。
李二狗忙得脚不沾地,可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高兴劲儿。
为啥?因为他今天不收钱,纯属白送。
这在他眼里,就跟做慈善差不多,图的不是利,是人气。
“我说兄弟,你到底会不会啊?等了半天了,啥时候轮到我?”
“要不是看你师傅网上发帖说你新店开张,让我们来捧场,我才懒得在这站这么久!”
“就是,平时咱们找人看相,那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配得上!”
……
“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人家根本瞧不上。”
话音刚落,李二狗就冷笑着回了一句:“行了行了,别演了。
我能给你们免费推一卦,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往后要是谁再在我背后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趁早滚蛋,别在这碍眼!”
刚开业就撂下这么硬的话,换别人早被骂成筛子了。
可在百姓眼里,顾客是上帝,他这一通操作,简直是扇了大众一耳光。
陆白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反倒踏实了。
他知道,李二狗终于有了自己的脾气和立场。
当下他就开口:“你态度放平点,别动不动就吼人,更别一张嘴就赶客。
该讲规矩的时候得讲规矩,别由着性子来。”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陆白也乐得清闲。
这个摊子总算甩出去了,再也不用事事操心。
他一直担心,如果李二狗总跟在自己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徒弟反客为主。
别人家的徒弟唯命是从,该干啥干啥,偏他这个不一样。
于是陆白沉声警告:“这段时间,你要是敢对普通人摆脸色、耍威风,那就别怪我不念师徒情分。”
再说三牛,也在城中村盘了个小铺子,开了家奶茶店。
生意谈不上红火,比不上连锁品牌,但也勉强能糊口,日子过得去。
只是这人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店才开了几天,已经开始琢磨关门后去哪儿打工了。
人一旦失败,往往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早早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更何况,三牛的命格本就不适合这行当。
他五行属土,偏偏卖的是奶茶——水性之物,土克水,逆势而为,哪有不折的道理?
这些年跟在陆白身边,连这点基本道理都没悟透,真是白白耽误光阴。
最近更是雪上加霜,想找点投资人都没人搭理。
但凡见过三牛一面的,基本一眼就能断定:此人脑子不灵光,难成大事。
这天陆白走进他的小店,三牛连忙招呼员工端上一杯招牌奶茶。
可陆白看都不看一眼,压根不想碰。
在他看来,这种饮品全是植脂末勾兑出来的玩意儿,喝进身体里就是慢性堵血管,迟早出毛病。
他摆摆手:“别废话了,也别整这些虚的。”
“直接说,今天赚了多少?让我看看你跟你师兄比,差了多少?”
三牛只好讪笑着报出账目,把成本利润一项项摊开。
陆白听完,叹了口气。
这孩子吧,别的都还行,就是缺耐心,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听过‘天道酬勤’这四个字吗?你这店才刚起步,眼下挣不到钱很正常。”
“只要坚持住,踏踏实实干下去,将来客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这附近别的不多,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精神头十足的小年轻!”
“你得明白,他们兜里没几个钱,能负担得起的也就一杯平平常常的奶茶。”
“说到底,口袋空空,手头紧巴巴的,能省则省。”
“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把他们手里那点零花钱,想办法装进自己的腰包。”
“这才是关键所在,懂不懂?能不能抓住机会实现跃升,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陆白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人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意把希望托付在了对方身上。
毕竟,那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啊。
三牛听完这一番话,心头一热,眼眶都差点红了。
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有人这样鼓励自己。
他曾跟那些所谓的朋友提起过,此生最敬重的人就是师傅。
要是哪天师傅遇上难处,哪怕赴汤蹈火,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可如今,师傅安然无恙,日子一天比一天滋润,反倒他自己先陷入窘境。
更让他五味杂陈的是,师傅随便开个小店,就能日进斗金。
而他自己,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对方的一个背影。
他自认没有经商的头脑,
加上出身一所普通的中专,学历上总低人一头。
自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勒越紧。
久而久之,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做一件败一件。
那天回到家,陆白独自坐在灯下,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他在信中明确提出,要对整个行业协会来一次彻底整顿。
身为副会长,他不能再袖手旁观。
眼下论坛上风气混乱,不少人翻了几页书就敢自称导师、四处招摇。
如今两个徒弟已安排妥当,他也终于腾出精力来做点正事。
他已经很久没动笔写字了。
可他知道,若再不对这个圈子动刀子,迟早会烂透。
任由谁都能进来胡作非为,到时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正当他伏案疾书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有些诧异——两个徒弟都不在,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