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虚舟离开了那片法则冲突激烈、色彩斑斓的凋零之海,驶入了一片截然不同的虚空。这里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没有破碎的法则碎片,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如同薄纱般的朦胧光晕,以及一种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奇异氛围。
前方,一座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其形态的“城池”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它并非由砖石土木构筑,而是由无数条粗细不一、明暗不定、纵横交错的光线编织而成。这些光线,并非寻常能量,而是……因果之线。
它们有的粗壮如龙,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连接着某些强大的存在或重要的历史节点;有的细若游丝,黯淡无光,代表着微不足道的凡人琐事;有的笔直向前,有的缠绕成结,有的戛然而止,有的则延伸向无尽的未知……亿万条因果线共同构成了这座巨大、复杂、不断微微变幻着的立体网络——因果迷城。
迷城之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固定的道路。行走其间,仿佛漫步于众生宿命的脉络之上,耳边似乎能听到无数生命诞生、成长、爱恨、消亡的低语与回响。时间在这里也变得暧昧,过去、现在、未来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偶尔会在某些因果线的节点上闪烁、重叠。
【环境扫描:进入因果迷城外围。物理规则:弱化。主导规则:因果律。能量属性:稀薄,以“命运”、“宿命”、“缘法”等概念性能量为主。探测到高浓度“因果迷雾”(能干扰神识,混淆感知)。警告:此地极易迷失自我,陷入自身或他人的因果循环,非因果之道有成者慎入。】
“因果迷城……名不虚传。”凌云立于舟头,目光扫过那由无尽因果线构成的宏伟奇观,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这并非力量的碰撞,而是更加抽象、更加触及命运本质的领域,恰好符合他当前探寻大道本源的需求。渡虚舟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驶入那光怪陆离的因果网络之中。
苏慕雪、赫利俄斯与曦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身,牵扯着他们的思绪与命运,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与渺小之感。
凌云则不同。他道境深处那点“创世余烬”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让他对构成世界的基础“规则”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在他眼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因果线虽然庞大,却并非无迹可寻。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与自己相关的、极其细微的因果线,从远方延伸而来,没入迷城深处。
“系统,全面扫描迷城结构,建立因果线流向模型。重点标记异常因果节点,以及与‘创世余烬’可能产生共鸣的区域。”
【指令已接收。扫描启动……受到因果迷雾强烈干扰,模型构建缓慢……发现多处因果纠缠异常区域(因果死结、因果漩涡、因果断层)。检测到迷城深处存在超巨型因果聚合体,能量反应特殊,疑似核心……与‘创世余烬’共鸣度分析中,暂无明确指向。】
就在凌云沉浸于观察这宿命交织的奇景时,侧前方一片因果线尤其密集、缠绕成巨大灰色线团的区域,传来了不寻常的能量波动与喝骂之声。
只见三名身穿漆黑魔铠、周身魔气森然但却诡异地与周围因果线产生着某种共鸣的魔修,正围住了一老一少两名修士。那老者身穿星纹道袍,手持罗盘,修为在仙尊中期,此刻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受了伤。那少女则躲在他身后,容貌清丽,眼中虽有惊恐,却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其身上隐隐缠绕着数条极其明亮、仿佛牵连着重大未来的因果线。
【势力扫描:天机阁。仙界隐世宗门,精研卜算、推演、因果之道,门人稀少,但地位超然,常为各大势力座上宾。此老者为外执事“墨渊”。其身旁少女身份特殊,因果线异常耀眼,疑似身负重大“天命”或“因果”。】
【敌对势力扫描:逆命魔宗。魔界异类宗门,不信天命,专研斩断、扭曲、窃取他人因果的禁忌魔功,行事诡秘狠辣,为天机阁死敌。此三人为首者修为魔尊后期,精通“乱因果”神通。】
“墨渊老儿,识相的就交出这‘天命之女’!她身上的这份大因果,合该由我逆命魔宗承接!”为首的逆命魔尊狞笑着,手中一柄扭曲的黑色短刃挥动,道道无形的波动斩向墨渊与那少女周围的因果线,试图强行切断他们与外界、尤其是与某些庇护力量的因果联系。
墨渊道人手中罗盘急转,散发出朦胧清光,勉力维系着自身与少女周围的因果不被斩断,厉声道:“邪魔外道,也敢觊觎天命!此女关乎仙界未来气运,岂容尔等染指!”但他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罗盘上的清光正在被那诡异的黑色波动不断侵蚀。
那逆命魔尊狂笑道:“天命?气运?笑话!在我逆命魔宗看来,因果不过是更强者的玩物!待我斩断她与仙界的最后牵连,将她炼成‘因果傀儡’,她的一切,都将为我宗所用!”
眼看墨渊道人的防御即将被攻破,那少女身上的明亮因果线也开始剧烈震荡,变得不稳。
就在这时,渡虚舟不疾不徐地驶入了这片区域。它的出现,立刻扰动了此地原本就紧张的因果场。
逆命魔尊眉头一皱,察觉到渡虚舟上凌云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尤其是对方似乎完全不受周围因果迷雾的影响,心中顿时一凛。但他仗着己方人多,且身处擅长领域,依旧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逆命魔宗在此办事,闲杂人等滚开!否则,连你的因果一并斩了!”
墨渊道人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道友!还请仗义出手,救下这孩子!她身系重大,若被魔宗掳去,后果不堪设想!”
凌云的目光淡淡扫过场中,尤其是在那少女身上那几条异常明亮的因果线上停留了一瞬。他能感觉到,这几条因果线确实牵连甚广,甚至隐约指向某些未来的重大变局。而逆命魔宗那斩断因果的手段,虽然霸道诡异,但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粗糙。
“斩人因果?”凌云看向那逆命魔尊,语气平淡,“凭你这半吊子的‘乱因果’神通,也配?”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心念微动,基于对“创世余烬”中“定义”力量的初步理解,结合自身道境,对着那逆命魔尊斩向少女因果线的无形魔刃,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此刃,与因果无缘。”
言出,法随,概念定!
那柄原本散发着斩断因果诡异波动的黑色魔刃,在凌云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其与“因果”这个概念本身的联系,被强行定义为了“无”!就如同将水的属性定义为了“火”一样,从根本上否定了其存在的基础!
“嗡!”
那逆命魔尊只觉得手中魔刃猛地一颤,上面所有关于因果的神通符文瞬间黯淡、失效!它变成了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只是蕴含些魔气的兵刃,再也无法触及那无形的因果之线!
“什么?!我的断因果刃!”逆命魔尊脸色剧变,惊骇欲绝!他赖以成名的神通,竟然在对方一句话之下就彻底废掉了?!这是什么手段?!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凌云的目光又转向了墨渊道人和那少女周围,那些被逆命魔宗之前斩得摇摇欲坠、变得黯淡脆弱的因果线。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修复之力:
“断裂者,当复归其位。”
随着这句话,那些本已近乎断裂的因果线,如同被注入了无形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起来,并且更加牢固地连接在了墨渊道人与那少女的身上,甚至比受损之前更加坚韧!仿佛它们的“存在”被重新定义并加固了!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墨渊道人和逆命魔宗众人的认知!言出法随他们听说过,但直接言出定义因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已经超出了神通的范畴,近乎于……创世权能的雏形!
逆命魔宗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想撕裂空间遁走。
“我允许你们走了吗?”凌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一刻,三人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最坚固的神金,任凭他们如何催动魔元,都无法撼动分毫!他们自身的因果线,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凝固,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滞!
凌云没兴趣亲手处理这些小角色,他对脑海中系统吩咐道:“系统,扫描这三个魔修的记忆,重点提取关于逆命魔宗、因果之道以及他们为何盯上这少女的信息。然后,把他们关于刚才遭遇的记忆抹去,扔出迷城。”
【指令已接收。执行记忆扫描与清除……信息提取中……目标已处理。】
三道黑影如同被无形大手扔出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因果迷雾深处。
墨渊道人回过神来,连忙拉着那少女上前,对着凌云深深一揖,语气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天机阁墨渊,这是小徒……呃,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尊号?此恩天机阁永世不忘!”
凌云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迷城深处:“顺手为之,不必挂怀。”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刚才运用“定义”力量干预因果时,所感知到的、位于迷城最核心处的那个“超巨型因果聚合体”所吸引。那里,似乎隐藏着关于这座迷城,乃至因果本身的最大秘密。
他没有再理会墨渊道人,驾驭渡虚舟,化作一道青芒,径直驶向了因果迷城的最深处。只留下墨渊道人与那少女,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心中的震撼。
“师尊……那位前辈,他……”少女望着渡虚舟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好奇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墨渊道人长叹一声,语气无比复杂:“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或许,他才是真正能跳出这因果迷城,看清宿命本质的人……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将此事,以及那位前辈的存在,禀告阁主!”
因果迷城之中,因凌云的到来,悄然荡起了一圈涟漪。而这涟漪最终会扩散至何方,无人能知。凌云追寻大道本源的脚步,则已踏向了那宿命交织的最核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