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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阁内,那源自神界的浩瀚神威与金红色光芒缓缓消散,如同潮水退去,只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劫后余生的恍惚。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至高无上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壮的血腥味。

寒玉床上,霍雨浩原本死寂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一丝血色。那九道狰狞的、侵蚀灵魂的“噬魂”裂痕,虽然依旧存在,但已被一股柔和而坚韧的金红色能量暂时封住,不再散发邪恶的气息,反而像是在被缓慢地滋养、修复。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胸口规律的起伏,宣告着生命力的回归。

“活了……真的活过来了……”一位治疗系宿老声音颤抖,老泪纵横,几乎要虚脱倒地。刚才那与死神赛跑、却又无能为力的过程,耗尽了他们的心神。

玄老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躯微微摇晃,被言少哲及时扶住。他看着霍雨浩安稳的睡颜,心中巨石落地,但随即,那来自神界的、唐三最后充满疲惫与不舍的传音,又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心上。代价……太大了。

“雨浩……” 隔着光膜,王冬儿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霍雨浩灵魂气息的稳定与复苏。那如同与她生命相连的丝线,重新变得坚韧而温暖。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连日来的绝望与心死,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冲进去亲眼确认,想要触摸他温热的肌肤,确认他真的回来了。

然而,她刚刚强行站起,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便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耳畔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

“冬儿!” 江楠楠和萧萧惊呼着扶住她软倒的身体。

王冬儿靠在江楠楠怀里,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想说“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却发现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她并不知道,为了唤醒记忆,为了在龙逍遥面前守护霍雨浩,尤其是最后那不顾一切燃烧生命本源,早已将她的身体和灵魂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之前全凭一股守护霍雨浩的意志强撑着,如今眼见霍雨浩转危为安,那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弛,反噬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快!看看冬儿!” 玄老也察觉到了王冬儿的异常,连忙吩咐。

一位宿老立刻上前,神识探入王冬儿体内。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音沉重:“情况很糟!魂力枯竭,经脉多处受损,这些尚可调养。最麻烦的是……她强行燃烧了生命本源和部分灵魂之力,根基受损严重!灵魂……灵魂上出现了裂痕,而且……她的意识似乎因为过度冲击和透支,正在陷入一种自我保护式的深层沉寂……”

深层沉寂?!

这意味着,王冬儿虽然还活着,但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可能无法轻易苏醒!就像一个耗尽了一切能量的源泉,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

这个消息,如同另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刚刚燃起希望的海神阁!

霍雨浩被救了回来,王冬儿却倒下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在无尽的黑暗和温暖中漂浮了千万年,霍雨浩的意识,终于挣脱了沉重的束缚,一点点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魂力流动,以及精神之海中不再尖锐刺痛的平和。他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他记得那噬魂之痛,记得灵魂被寸寸撕裂的绝望,记得龙逍遥那冷漠的眼神,记得……冬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冬儿!

霍雨浩猛地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所取代!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体内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

“雨浩!你醒了?!别乱动!” 守在床边的贝贝连忙上前,轻轻按住他,眼中充满了血丝,却满是欣喜。

“大师兄……冬儿呢?冬儿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霍雨浩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一把抓住贝贝的手,声音沙哑而急切,眼神死死地盯着贝贝,仿佛要从中读出答案。

贝贝脸上的喜悦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他这细微的迟疑,让霍雨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怎么了?!告诉我!大师兄!求求你告诉我!” 霍雨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上的力道大得让贝贝都感到生疼。

看着霍雨浩那几乎要崩溃的眼神,贝知道瞒不住,也无法隐瞒。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冬儿……她为了救你,动用了禁忌之术,燃烧了生命本源和灵魂之力……她……她的伤势很重,灵魂受损……现在……昏迷不醒……”

轰——!!!

贝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霍雨浩的心上!比他承受“噬魂”八刀时还要痛彻心扉!

昏迷不醒……灵魂受损……燃烧生命本源……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霍雨浩再清楚不过!

“不……不可能……不会的……” 霍雨浩猛地摇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一把推开贝贝,不顾一切地想要下床,“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冬儿!”

“雨浩!你冷静点!你的伤还没好!” 贝贝急忙阻拦。

“放开我!” 霍雨浩如同疯魔了一般,体内残存的魂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竟然将猝不及防的贝贝震开了一步!他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体内的伤口因为这番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纱布,染红了病号服,但他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冬儿!立刻!马上!

冲出治疗密室,他一眼就看到了隔壁房间门口,红着眼眶、默默垂泪的江楠楠和萧萧。她们看到霍雨浩出来,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霍雨浩那疯狂而绝望的眼神震慑,僵在了原地。

霍雨浩如同旋风般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光线柔和,充满了淡淡的药香。王冬儿安静地躺在一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睡得格外沉。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红润与光彩。原本如同粉蓝色水晶般莹润的唇瓣,此刻也干涩苍白。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精致易碎、却失去了灵魂的琉璃娃娃。

霍雨浩的脚步,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踩在刀尖上,挪到床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猛地缩了回来。他怕……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她,甚至会……弄碎了她。

“冬儿……”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卑微的祈求,“冬儿……我醒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床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反应。只有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证明着她还活着。

霍雨浩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缓缓跪倒在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握住了王冬儿那只冰凉而柔软的手。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

“对不起……冬儿……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霍雨浩眼中汹涌而出,滴落在王冬儿的手背上,又滑落下去,“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

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巨大的悔恨与自责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宁愿此刻躺在这里的是自己,宁愿再承受千百次“噬魂”之痛,也不愿看到冬儿为了他变成这副模样!

他想起山洞里,她恢复记忆时那惊喜又心痛的眼神;想起她不顾一切扑向自己,想要替他承受最后一刀的模样;想起她燃烧生命,化作光明蝶影与魔蜥搏杀时那决绝的背影……

每一幅画面,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 霍雨浩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回荡,“你说过要我一直保护你的……可我……我却总是让你受伤……总是让你为我付出……我算什么男人……我算什么……”

他的哭声,充满了无助、绝望与撕心裂肺的痛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的霍雨浩,失去了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最深刻的悲痛。

江楠楠和萧萧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那令人心碎的一幕,捂着嘴,泣不成声。贝贝也默默转过头,虎目含泪。

玄老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他看着跪在床前痛哭失声的霍雨浩,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王冬儿,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复杂与痛惜。这两个孩子,为何命运要对他们如此残酷?

“雨浩……” 玄老走上前,声音沙哑地开口,“冬儿的情况……很特殊。她的灵魂受损,意识陷入深层沉寂,普通的药物和治疗魂技……效果甚微。或许……只有找到滋养灵魂本源的天地奇珍,或者……等她自身慢慢恢复……”

霍雨浩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玄老,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滋养灵魂本源的奇珍?哪里有?无论在哪里,无论多难,我都要去找到!”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那坚定深处,是挥之不去的恐慌与偏执。他不能再失去冬儿了,绝对不能!

玄老看着他那几乎要将自身也燃烧殆尽的眼神,心中不忍,但还是沉声道:“据古籍记载,极北之地核心,万年冰髓之下,或有‘冰魂精魄’孕育,乃滋养灵魂之圣品。但那里环境极端恶劣,甚至有十万年魂兽盘踞,危险重重……而且,也只是‘或有’,能否找到,全凭机缘……”

“我去!” 霍雨浩毫不犹豫,挣扎着就要站起,“我现在就去!”

“胡闹!” 玄老厉声喝止,“你伤势未愈,魂力未复,现在去极北之地,与送死何异?!你若再出事,冬儿醒来,又当如何?!”

霍雨浩的身体僵住,是啊……他若死了,冬儿怎么办?

他颓然坐倒在地,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王冬儿,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空有决心,却连立刻去为她寻找生机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认知,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更加折磨人。

他重新握住王冬儿的手,将脸深深埋进她的掌心,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肌肤。

“冬儿……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他低声呢喃,如同最虔诚的祈祷,“等我好起来……我就去给你找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你还没有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没有……嫁给我……”

“我们约定过的……要一直在一起……你不能食言……绝对不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压抑到极致的悲泣,和少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

希望与绝望交织,未来依旧迷雾重重。霍雨浩的命被救了回来,但他与王冬儿的苦难,似乎还远未结束。这一次,轮到他来守护她了,而这条唤醒挚爱的路,注定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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