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曜!我暴露了!”
“呕~”
魏娆摆摆手,一群小神官乖顺的退后。
右手并指点于太阳穴,左手拿着绢帕轻轻擦拭悬于身前的长剑,剑身上那抹朱红被血沾染过后愈发鲜艳。
“我早说了,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你那点小伎俩瞒不过他。”
灵文似是在逃跑,急促的呼吸中带着些许惊惶。
“我解散了通灵阵,但是上天庭应该知道了。”
说完这话,她又轻微的呕了一声。
魏娆擦剑的手一顿。
“你是暴露了还是怀孕了?”
那头传来一声沉闷的磕碰,灵文似是绊了一下。
魏娆又听到她说:“白锦,认真看路!”
风声更大了,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砸在魏娆耳边。
魏娆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灵文,白将军怎么能如此纯情!”
那头叮铃咣啷了一阵,而后风声便停了下来。
大概是找地方躲了起来。
“别胡扯了。”
灵文的声音有气无力 。
“我这是...”
“太子殿下给我下毒了。”
魏娆一愣。
“谢怜?”
“他怎么可能会做下毒这种事?”
“一言难尽。”
“他也不是故意下毒的...算了,有机会你尝尝太子殿下的手艺就知道了。”
魏娆听懂了,且乐不可支。
“太子殿下的手艺能有多歹毒?还能有我...”
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话头便短在这里。
那头的灵文自然也觉察到了什么,但她并未多问。
“上天庭现在是回不去了,我现在往铜炉山赶,后面的事...我大概帮不了你了。”
“还是要去搏一搏?”
“嗯,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赌一把。”
“等下次开山,又得百年。”
魏娆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无所谓。”
“反正灵文殿那些卷轴你都记在脑子里了,灵文殿有没有你坐镇,对我来说都一样。”
“银铃可有带着?”
“带了的。”
“进了铜炉山,如遇解决不了的问题,便可以摇铃,会有人来帮你的。”
“你的人脉已经铺进了铜炉山?”
灵文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愕。
“不然我如何敢跟你保证十成十?”
灵文轻笑。
“不愧是灵曜帝君。”
“喊早了,等我坐上去你再喊不迟。”
“进不了铜炉山也不必强求,我还有别的法子帮他。”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灵文的回答。
“多谢你。”
魏娆脸上没什么变化。
“合作的诚意而已。”
“我这条船,不会让你失望的。”
掌心燃起星河焰,染血的绢帕顷刻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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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文叛逃的消息在上天庭掀起了轩然大波。
再加上她的叛逃又和锦衣仙那等凶恶之物扯上关系,灵文本就一塌糊涂的名声如今更是烂到底。
以往被她弹压着的文神们群起而攻之,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糟污淫秽的词汇往她身上堆,好证明她以往的地位和功绩都是靠脏手段得到的。
而他们这些人,则是浊世里的清流...
这些蠢人没有考虑过这些话传到以往重用灵文的君吾耳中会造成什么影响。
以他们的短视程度,暂时想不到那么远。
临时提拔起来的那几个暂代灵文职务的文神更是恨不得三把火烧了整个灵文殿,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实力,试图将灵文彻底打压入泥。
可惜,事与愿违。
灵文的事务,可不是一群酒囊饭袋能胜任的。
提上来的文神上任不过三天,便将灵文殿搞得一团糟,整个上天庭的运转几近崩溃。
不说听信传令,调配决断了,他们光是找一卷武神需要的卷轴资料都得好几个时辰。
正是混乱之际,玄真殿又出了问题。
慕情在追捕胎灵的过程中被胎灵指认说将它从腹中剖出来作成胎灵这等邪物的凶手正是慕情。
借着场面混乱之际,胎灵逃窜,慕情被捕。
之后他不待受审,便打伤看守叛逃而出。
上天庭兵荒马乱,自顾不暇。
西南方被撕开一道口子,尽管灵曜星君第一时间赶至西南坐镇,但仍然有大批恶鬼借机逃出包围圈,拦截万鬼的计划已经露出颓势。
下界的鬼知道此事后更是猖狂不已,四处惹乱,疯狂创造突破口。
“所以...您下界来找我是为了...”
听完花城对铜炉山的概况介绍,谢怜有些不安的在桌边坐下,接过君吾斟的那杯茶。
君吾看了一眼十一二岁少年身形的花城,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
“事已至此,拦截怕是不成了。”
“我打算亲往铜炉山,仙乐,你回上天庭去吧,替我暂代所有事务。”
谢怜豁然起身,眼里满是惊愕。
“这怎么能行!”
“让我暂代?您别开玩笑了,不可能会有人服我的!”
“星君呢?灵曜星君。”
“她位至星君,仅在您之下。又德才兼备,权重望崇,您不是一直很器重她吗?为何不让她暂代?”
君吾叹了一声。
“现在玄真殿从上到下都被停职了,南阳被那胎灵伤得颇重,被我强留于仙京养伤。整个南方地区无武神坐镇,豁口大开。”
“西方那边,奇英行踪不定不说,他殿内又一个人手也无。”
“他又是个从不听通灵的,难以服从调配和指挥。”
“我已经命灵曜暂领南方地区,同时兼管西方,她腾不出手管天上的事。”
“再者...你与她接触不多,不了解灵曜的性子。”
“她做事太过铁血刚直,出手有些...不留余地。”
“上仙京的文神武神大多被她得罪了个干净,他们是不会好好配合灵曜的。”
“灵曜可受不得这气,她要是暂代我的职务,等我回去,整个上天庭的神位怕是会被她撸得只剩小猫三两只。”
谢怜听得茫然。
“是...这样吗?”
“可是我觉得灵曜星君人很好啊,她看上去并不难相处,对我也很和善。”
君吾笑了笑。
“她对你友好,那定然是很欣赏你,觉得你是个合格的神官。”
“可她对其他人,却是从来都不留一丝情面的。”
“慕情为何要低声下气去她那里领走追捕胎灵的任务?”
“风信又为何急匆匆上天禀告实情,求我不要下发缉杀令?”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是撞到灵曜手里,那胎灵母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几日灵文殿提上来的神官,因为犯错太多,公务能力太差,已经被她撤了好几批了。”
“若非我拦着,她都是要把他们踢到中天庭去的。”
谢怜听完他的话,倒是更佩服她了。
其实灵曜星君这样铁面无私的人,才更适合当神官吧。
可偏偏这样的人,根本融不进上仙京的神官圈子。
若非她自身实力强悍,若非君吾的信任和重用,她怕是早就被文武两方圈子排挤到角落了。
但同时,他也免不了惊讶。
灵曜星君竟然可以决定神官的职务任免。
虽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可如此大的权柄,也确实是帝君手下第一人了。
若灵曜接不了大任,那其他人就能不可能了。
“现在有灵曜星君坐镇西,南,计划也不算完全失败,实在不必走釜底抽薪这一条路。”
谢怜试图劝阻。
君吾摇头。
“不能那么乐观。”
“灵曜一个人分身乏术,东,北两处也是堪堪稳住,且先前那些流窜过去的妖鬼太多,我们不能冒险。”
“你说他们不能服你,可我却觉得你能做得很好。”
“至少,上天庭第一大刺头灵曜星君,肯定会服你。”
“有她压着,其他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仙乐,这就是一次很好的,让他们服你的机会。”
谢怜见君吾态度十分坚决,也很无奈。
他揉了揉眉心道:“帝君,这次,恕我真的不能赞同您。”
“这事太荒唐了。拿人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皇帝可以御驾亲征,但您听过皇帝去卧底刺杀的吗?”
“仙京之所以能飘在天上,全是您在撑。所有别的神官管不了的,全您在管。你在那儿,天就没塌,你不在那儿了,天就真的塌了。”
君吾起身走到窗口,望向乌漆漆的天空。
“不是的,仙乐。”
“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没了谁天都不会塌,没了谁这世界都照样转。”
“新的,总会代替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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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谢怜和花城上路出发。
花城牵着谢怜的手道:“哥哥,下次再见到君吾,你一句话都不要和他说,掉头就跑吧。”
谢怜不解。
“为何?”
“他每次找你都没好事。”
谢怜忍俊不禁。
“这是我主动领的差事,他本来也没想把这件事派给我。”
“用刀自杀和用剑自杀有何区别吗?”
“管上天庭是个烂摊子,管铜炉山更是。”
“要我说,那什么灵曜星君管着也挺好的。”
“反正他那上仙京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还不如让那星君趁早解散得了。”
谢怜依旧在笑。
“好了。”
“帝君也是顾全大局。”
“上天庭的神官虽说各有各的...特点。”
“但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用的,要是真的没了,天下怕是也真的要大乱了。”
想到这里,他止住笑意,叹了口气。
“唉,要是像灵曜星君那样的神官多一点就好了。”
“哥哥很欣赏她?”
“嗯。”
谢怜回答得毫不犹豫,花城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都说灵曜星君狠辣冷血,可对那些没有做过恶的妖鬼,她也从没有下过杀手。”
“刚正不阿,不徇私情。”
“不管是对神,对人,还是对妖魔鬼怪都一样。”
“她这样的性子,才像是真正的神吧。”
瞧见他眼里只有纯粹的欣赏,花城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放松。
“哥哥说与她并无太多接触,那她为什么单单对你如此友好?”
问到这个,谢怜也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
“哪一类?”
“都不被上天庭的神官欢迎的那一类。”
“。”
“好有道理。”
谢怜难得见他噎住,恢复笑脸。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三郎你会主动提出陪我去铜炉山。”
“我还是觉得,你千万不要勉强,毕竟...”
“哥哥,我都再三保证过不勉强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花城故作委屈,谢怜连连摆手。
“这倒不是...”
去铜炉山不能使用缩地成寸,二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铜炉山赶。
路途不算近,但光靠脚程,起码也得一个多月。
他们风尘仆仆赶路的时候,上天庭里灵曜星君也正在火烧仙京。
“你的脑子是被天池的水泡浮囊了吗?我从鬼市里提只猪精上来都比你有用!”
“不过近百年内的卷宗都有记不住,还有脸说什么自己文采出众,记忆超群?”
“你们文神记忆超群的标准是卡着傻子来的吗?”
“一路的武神殿都有人在提供信息,十几个人盯同一只妖物都能跟丢!”
“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有伤情的事件和请愿优先处理不懂吗?”
“脖子上面长的那个东西是用来增加身长的?”
“三天前的消息,今日才报给我!出事了就知道推卸责任,还敢怨我动作太慢!”
“怎么,是我手上没劲儿了还是你们腿又不疼了!”
“往日一个个都抱怨灵文殿效率慢,如今你们倒是快给我看看啊!”
“光会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有个屁用!”
“一群酒囊饭袋!就你们也配当文神!都给我滚出去!”
她一通火撒完,几个文官狼狈不堪的扔下卷轴,火速逃离灵文殿,生怕慢一步就被怒火上头的灵曜星君打断腿。
他们还巴不得离开这里呢!
这破公务就不是人...神干的!谁爱干谁干!
虽然灵文已经不是灵文真君了,但这殿依旧叫灵文殿。
一众小神官们缩着脖子站在下面,身体抖如筛糠。
“即墨。”
“星君。”
人群里走出一个神情淡然的年轻男子。
这是灵文手底下的小神官,是她从中天庭提上来的。
“现在你来统管灵文殿,后面不管来多少人,不管职级,全部都听你调配。”
“是!”
“中书。”
“星君。”
一身青衣文士打扮的女子站了出来。
“你亲自去挑人,上天庭中天庭都行,只要是有能力的,不拘职级,不拘性别,全都提到灵文殿来。”
“带着我的印信去,我会命所有仙府金殿敞开大门。”
“记住,不管是谁,都不能拦着你要人。”
中书心有疑虑,不由抬眸看了上方的灵曜星君一眼。
四目相对,眸光流转。
中书立刻垂首。
“是!星君。”
百忙中抽空上来灵文殿整顿了一场的灵曜星君又带着大批人手下了界。
上天庭里,隐形的蛛网正在一点点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