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噼啪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铁山站在门口，战斧斜扛在肩上，斧刃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他没穿雨衣，黑色作战服湿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林野在吗？”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雨水的凉意，撞进残响公会的据点里。
林野正在给改装步枪换弹匣，听到声音时动作顿了顿。苏晓从监控屏幕前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一个人来的，没带其他人。”
林野推开门，雨水立刻扑了满脸。他看着铁山，对方的头发往下淌水，睫毛上挂着水珠，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猜忌，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赵天磊要在城郊废弃电站搞事。”铁山开口，声音被雨声泡得发沉，“大规模意识转移实验，目标是所有高适配性玩家。”他顿了顿，抬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不知是汗还是别的液体往下流，“我收到消息时，他的车队已经出发了。”
林野没说话，转身回屋拎起战术背包。苏晓迅速调出电站的结构图，打印出来塞进他手里：“废弃前是火力电站，地下三层有个大型变压器室，最可能做实验的地方。”
“铁鹰的人在电站外围布控了。”铁山看着林野把背包甩到肩上，补充道，“但缺个能破解电子锁的，还有……”他难得地卡了壳，目光扫过林野手里的改装步枪，那枪身缠着防滑胶带，枪口加装了自制消音器，显然比铁鹰公会的制式武器更顺手，“缺个能冲在前面的。”
林野拉上背包拉链，金属扣“咔哒”一声扣紧。他看向铁山，对方的喉结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扛起战斧，往停在巷口的越野车走去。
“上车。”铁山拉开车门，雨水灌进车厢，“阿凯在电站后门等，他带了爆破筒。”
越野车在暴雨里疯跑，雨刮器根本赶不上雨势，前方的路一片模糊。车厢里没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巨响。林野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铁山捡药管时那双颤抖的手——原来再强硬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铁山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指关节泛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野怀里的步枪，突然开口：“上次据点被袭击，你打偏的那枪……是故意的吧？”
林野没回头：“网枪的发射器在右臂，打左腿只是逼他松手。”
铁山“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车厢里又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少了些之前的紧绷，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废弃电站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像一头蹲伏的钢铁巨兽。阿凯带着两个铁鹰成员在后门等，看到林野时，眼神复杂地动了动，最终还是递过来一把匕首：“变压器室的门锁是老式机械锁，但旁边有监控，苏晓说你能搞定。”
林野接过匕首别在腰后，苏晓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监控已经黑掉了，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潜入。”
四人猫着腰穿过齐腰深的杂草，雨水顺着头盔往下流，视线里一片水汽。铁山走在最前面，战斧开路，劈断挡路的铁丝；林野断后，时不时抬手校准步枪的瞄准镜，警惕地扫视四周。
靠近变压器室时，铁山突然停下，示意众人蹲下。他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个被雨水冲刷过的脚印，鞋码和天磊生物安保人员的作战靴一致。
“比预想的早到了十分钟。”铁山压低声音，战斧从背后移到身前，“林野，你去开锁，我们掩护。”
林野点头，摸到门锁前蹲下。匕首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他刚要推门，铁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自己先一步闪身进去，战斧横扫，将门后的两个守卫劈倒在地。
变压器室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巨大的机器沉默地矗立着，像一排排钢铁墓碑。中央的高台上，赵天磊的人正在架设仪器，蓝色的能量束在设备间流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发蓝。
“行动。”铁山打了个手势，阿凯立刻带着人往侧面的通风管道爬，准备安放爆破筒。
林野举起步枪，瞄准高台边缘的控制台。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设备后走出来——是被抓走的小吴，他的额头上贴着电极片，眼神空洞，像个被操控的木偶。
铁山的动作猛地僵住，战斧差点从手里滑落。
“看来你们来得挺早。”赵天磊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戏谑的笑，“铁山，你看这孩子多乖？只要完成意识转移，他就能‘继承’老吴的适配性了，是不是很划算？”
铁山的呼吸变得粗重，林野能看到他握着战斧的手在发抖。
“别冲动。”林野低声说，“阿凯的爆破筒还有三分钟引爆，我们先解决外围守卫。”
铁山没说话，只是猛地转身，战斧劈向冲过来的守卫，动作比刚才更狠，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力道。林野举枪掩护，子弹精准地打爆了几个能量设备，蓝色的光焰在黑暗中炸开，像一朵朵诡异的花。
混乱中，林野和铁山背靠背站在一处机器后，守卫的子弹打在钢铁外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左边有三个。”林野低声说。
“交给我。”铁山应声冲出去，战斧旋转着飞出，精准地砸中最前面的守卫，又弹回来落回他手里。
林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同盟，或许并不需要太多道歉或解释。就像此刻，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会护住自己的侧翼，这种沉默的默契，比任何言语都更实在。
只是当铁山的战斧无意间擦过林野的背包，两人同时侧身避让时，那瞬间的停顿里，林野还是感觉到了——那份因猜忌产生的裂痕，并没有真正消失。它像藏在机器深处的铁锈，平时看不见，却在某个不经意的震动里，隐隐作痛。
“还有一分钟。”苏晓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准备撤离！”
铁山一把拽过小吴，将他扛在肩上。林野殿后，步枪的最后一颗子弹打爆了高台的总开关，蓝色的能量束瞬间熄灭。
“走！”
四人冲出变压器室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破屋顶，在暴雨中绽开一朵巨大的红花。铁山扛着小吴在前面跑，林野跟在后面，雨水模糊了视线，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在泥泞里踩出深浅不一的坑。
同盟还在，只是那道裂痕，或许要等雨停了，才能慢慢修补。而现在，他们只能先并肩跑过这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