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直接作用于李飞存在本质、剥夺其自由感的无形压制力,如同它最初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如同潮水般退去,彻底消散无踪。之前被强行隔离、剥夺的那种身心与天地交融的“轻松感”与灵魂层面的通透感,瞬间如同决堤的江河般汹涌回归,充盈全身。而且,正是由于经历了刚才那极致的压抑与束缚,此刻这回归的自由感,反而反弹出一种更加深刻、更加坚实、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后获得的、不可动摇的圆满之意与对自身存在的绝对确认。
就在这压制力消散的刹那,从那模糊而神圣的光影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若有若无的、仿佛跨越了无数时空维度的叹息。这声叹息细微得如同幻觉,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对于某种坚韧品质的欣赏,又仿佛隐含着一丝对于预期结果未能达成的淡淡遗憾,复杂难明。
随后,那沐浴着无尽圣洁光辉的身影,不再凝实,开始如同平静湖面中的绝美倒影被微风拂过般,缓缓地变淡、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散。那流泻着月华的白金长发、那设计奇特的时尚裙装、那不对称的白色长袜、那精致的玉手、那带有未来感的水手帽……所有构成她惊艳形象的要素,都先一步分解成无数最纯净、最柔和的光之粒子,如同萤火虫群般翩然飞舞,最终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浩瀚无尽、翻腾不息的七彩云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地显现过。
这突如其来的第十四劫,这超越了力量与技巧、直指心灵与意志的“势”之劫,随着李飞以绝对的沉默与不可撼动的坚守,似乎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之间,未曾爆发惊天动地的冲突,便悄然度过了。
李飞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原处,如同化作了一座雕像,良久之后,才仿佛将胸腔中积压的万千思绪与无形压力一并吐出,缓缓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悠长如同龙息的气息。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完好无损、甚至因为经历了这场无形较量而更显内蕴光华、与天地联系更为紧密的金身之上,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他明白,在这一局与神秘存在的无形交锋中,他凭借的并非刚刚获得的无上力量,而是基于对潜在规则的深刻理解与自身极致的忍耐,勉强赢得了暂时的“平手”或者说是“被放弃”。但他心中雪亮,这绝非真正的结束,更不是永久的胜利。那个名为“进化乐园”的存在,其所抛出的“邀请”,绝不会因为一次的沉默抵抗而彻底收回。它或许会改变形式,或许会等待时机,在未来的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道途之上。
不再于此地多做停留,李飞将心中翻涌的思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他身形微微一动,便已化作一道绚烂夺目、撕裂长空的九彩流光,如同逆射的流星,瞬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七彩云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远方的、更为广阔无垠的天际疾驰而去。身后,那座巍峨耸立、承载了他脱胎换骨经历的火焰山,迅速缩小,最终化为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背景。而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比火焰山更加浩瀚、也必然隐藏着更多未知与莫测风险的崭新天地。
李飞化作的那道撕裂云海的九彩流光,刚刚疾驰飞出不过百里之遥,前方的景象骤然再变!那原本浩瀚无边的七彩云层,竟又一次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操控的华丽幕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律,缓缓地、却坚定不移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而在那通道的尽头,那道他绝不可能认错的身影——代理女神雅典娜,依旧笼罩在那种既柔和又令人无法逼视的朦胧光辉之中,带着那身完美融合了神圣庄严与未来幻想的独特装束,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静静地、毫无征兆地拦在了他前行的必经之路上。
与上一次那带着无形威压的“势”之考验不同,这一次,从她身上并未散发出任何压迫性的神威或者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反而整体气息显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的庄重感?
“试炼者李飞,” 她那空灵剔透、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声音,再次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清晰地响彻在李飞的心海最深处,这一次,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宣读神谕般的宣告意味,“汝已凭借自身之力,成功通过火焰山所设之全部试炼考验,包括那最后的、直指本心的‘问道’之劫。汝所展现之坚韧不拔的意志、洞察虚妄的智慧、向死而生的勇气、以及面对最终诘问时对自身道路的明晰与坚守,皆已得到最严格的验证。依照此试炼之地诞生之初便订立的古老契约法则,完全通过者,理当接受应得的嘉奖。”
嘉奖?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李飞的心神,让他心中猛地一沉,非但没有泛起丝毫通过考验后应有的喜悦,反而如同警钟长鸣,涌起一股强烈至极、几乎化为实质的不祥预感与极度警惕!他绝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位目的不明、位格极高的女神此刻口中的“嘉奖”,会是什么唾手可得的、纯粹有益的简单好处或馈赠!这更像是某种交易达成前的“对价支付”,或者某种更深层次捆绑的开始!
只见光影中的雅典娜,并未如寻常赐予奖励那般取出任何散发着宝光的神器或丹药,而是对着李飞所在的方向,极其优雅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仪式感,抬起了那只被雪白蓬松大袖笼罩的纤纤玉手,对着他,轻轻一招。
动作轻柔,仿佛只是拂去眼前的尘埃。
然而,就在她手指微动的刹那,李飞猛地感到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精妙到超越理解、带着绝对规则意味却又并非蛮横粗暴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身体之上——不,更准确地说,是作用在他那刚刚历经九味真火千锤百炼、已然与自身神魂初步融合、堪称不朽的无敌金身最本源的核心之处!
“嗤——!”
一种无法用世间任何言语形容的、仿佛灵魂最核心的部分被硬生生撕裂、剥离出去的极致剧痛,如同宇宙爆炸般从他生命本源深处炸开!这痛苦远超之前肉身消融、甚至远超那“存在感”被剥夺的虚无之痛!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身体表面那原本自然流转、蕴含着磅礴气血与精纯火元之力的九彩金身宝光,此刻竟如同拥有了生命的华丽丝绸般,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从他体表的每一寸肌肤上剥离、撕扯下来!这些代表着金身本源力量的宝光,迅速在他身前汇聚、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