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年集团顶层,走廊。
孙欣几乎是踉跄着从董事长办公室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后逃了出来。
反手带上门,将陈裕年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指令隔绝在身后,她背靠着冰凉光滑的墙壁,才敢大口地喘息,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刚才那番对话,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她心中尚存的一丝对职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彻底击碎。
“接近李想……让他对我产生感情……让杨楠死心……” 陈裕年冰冷而赤裸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生疼,又感到无比的屈辱。
她内心充满了极度的不情愿和抗拒,一种想要大声呐喊、想要断然拒绝的冲动在胸腔里翻涌!
可是……她不能。
一股更深、更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反抗火花。
她紧紧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内心的翻江倒海。“我不能拒绝他……我没有资格拒绝他……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早已牢牢锁住了她的灵魂。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那段她拼命想要遗忘、却如同烙印般刻在骨子里的灰暗岁月……
那时,她刚大学毕业,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裕年集团销售部。
年轻、漂亮、充满朝气,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百合花,对职场、对未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她的直属上司,是一位年近四十、看起来成熟稳重、谈吐风趣的区域经理。
他对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格外“照顾”,工作上耐心指导,生活上嘘寒问暖,时常带着她参加各种应酬,美其名曰“见世面、积累人脉”。
涉世未深的孙欣,很快就被这种“成熟男性”的关怀和魅力所吸引,再加上对方不断的甜言蜜语和看似真诚的承诺,她天真地以为遇到了真爱,一颗心渐渐沦陷。
终于,在一次部门庆功宴后,上司借口送她回家,在半醉半醒间,在她租住的简陋公寓里,半推半就地……占有了她。
失去了贞洁的孙欣,虽然有些慌乱和委屈,但更多的是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她甚至开始憧憬未来的婚姻生活。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无意中发现了上司藏在钱包深处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是他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一个可耻的“第三者”!
愤怒、羞耻、背叛感瞬间将她吞没!她哭着质问上司,想要彻底断绝关系。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更可怕的发现让她如坠冰窟——她怀孕了!
上司得知后,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和负责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他用她的名誉、她的工作前途相威胁,逼迫她继续维持这种不正当关系,甚至要求她打掉孩子。
威逼利诱之下,孤立无援、害怕失去一切的孙欣,被迫屈服了。她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在痛苦和煎熬中,生下了那个不被祝福的孩子。
孩子出生后,孙欣看着那个无辜的小生命,母性本能让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再次向上司讨要说法,希望他能给孩子一个名分。
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冷酷的拒绝和羞辱,甚至威胁要将她们母子赶出公司,让她身败名裂。
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之下,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孙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爬上了公司天台。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也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她望着脚下灯火阑珊却冰冷无情的城市,准备纵身一跃,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就在她闭上眼,准备松手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抓住了她!她惊恐地回头,看到了一张不怒自威、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威严正派的脸——是董事长陈裕年!
他那天晚上恰好因为应酬晚归,路过楼下时,凭借敏锐的直觉和楼上微弱的动静,察觉到了异常,不顾危险冲了上来!
陈裕年将她和孩子从天台边缘强行拉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孩,以及她怀中哇哇啼哭的婴儿,他立刻明白了大半。
他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有什么难关,跟我说!寻死,是最愚蠢的选择!”
随后,陈裕年动用了雷霆手段。他不仅开除了那个道德败坏的上司,让他彻底在行业内消失,还为孙欣保留了工作和尊严,严厉封锁了消息。
面对孙欣未婚生子、无法抚养的困境,陈裕年再次展现了他“仁慈”的一面——他通过关系,将那个孩子秘密送进了当时由周雅茹管理的、与裕年集团有密切合作的孤儿院,承诺会给予最好的照料,并安排孙欣可以定期匿名探望。
同时,他将孙欣从销售部实习生调离,安排她担任了相对清闲、待遇优厚的销售总监助理职位,为她提供了稳定的生活保障。
想到这里,孙欣靠在墙壁上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个被迫骨肉分离的痛苦抉择,至今仍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
“是陈董……救了我的命,保住了我的名声,还……安顿了我的孩子……” 这份“恩情”,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也让她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在她看来,陈裕年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掌控着她最大软肋(孩子的下落和命运)的“恩主”。
服从他的命令,已经成为她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和无法摆脱的宿命。
“可是……这一次……要去欺骗、利用李想那样一个正直的人……去破坏他和杨楠的感情……”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对李想并无恶感,甚至有些欣赏他的单纯和才华。让她用虚伪的感情作为武器去伤害他,这比让她去做任何辛苦的工作都更加痛苦和煎熬。
然而,现实的冰冷很快将她拉回。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退路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也许能找到一种……不那么伤害人的方式……”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在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职业性的、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具,然后迈开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朝着电梯间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光洁的地板,而是通往深渊的阶梯。
电梯门光滑如镜,映出她苍白而美丽的容颜,但那双眼眸深处,却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迷茫和苦涩。
她知道,从应下陈裕年那个指令的那一刻起,她不仅背叛了自己的良知,也可能将另一个无辜的男人拖入一场精心编织的情感骗局。
前路茫茫,她已身不由己。这份用救命之恩编织的枷锁,将她牢牢困在了陈裕年权力的阴影之下,难以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