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蓉烟松开黄文燕,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因激动和仇恨而微微颤抖。
烛光映照下,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复仇罗刹。
黄文燕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躬身行礼:“我这就去安排。席姑娘……静候佳音。”说完,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
密室内,只剩下席蓉烟粗重的喘息声。她缓缓滑坐在地,华贵的宫装铺散开来,如同凋零的花朵。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却刚刚因为极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怨毒。
“慕承瑾……慕容承瑾……休怪我……毁你一切……”她喃喃自语,眼中滚下热泪,却混合着疯狂的笑意:“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十王殿主殿内,龙榻之上,昏迷的“萧珩”依旧静静地躺着。而偏殿密室里,一场因爱生恨、足以燎原的毒火,已经熊熊燃起。
席蓉烟这枚棋子,在疯狂的嫉妒驱使下,正毫不犹豫地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并试图将所有人拖入其中。
与此同时,南疆王宫的观星台上。
慕容承瑾负手而立,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河,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顾千澜走上观星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慕容承瑾,你……恨这场婚姻吗?”
慕容承瑾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清俊平静:“恨与不恨,并无意义。人生在世,多有不得已。重要的是,如何在既定的棋局中,走出最好的那一步。”
“那……你的那一步,是什么?”顾千澜忍不住追问,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温和的夫君,内心藏着巨大的秘密和沉重的心事。
慕容承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西疆的方向,淡淡道:“郡主可曾想过,西疆与南疆,乃至大亓,连年征战,烽火不断,最终受苦的是谁?是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是那些马革裹尸的士兵。一将功成万骨枯,可那枯骨,也曾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顾千澜怔住了,她自幼被教导要以西疆利益为重,要开疆拓土,却从未有人从这样的角度与她说过话。
“我……我父王他,也是为了西疆的强盛……”她试图辩解,语气却不如往日坚定。
“强盛之路,未必只有征伐一途。”慕容承瑾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深邃,“或许,有更好的路,只是需要有人去走,去尝试,哪怕……布满荆棘。”
这一刻,顾千澜清晰地感觉到,慕容承瑾的野心,或者说他的理想,与她父王,甚至与南疆王慕容瑛,都截然不同。他想要的,似乎不是单纯的权力和土地。
那么,他娶自己,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联盟吗?
她看着他清冷的侧颜,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是站在丈夫这边背叛父亲,还是维护西疆利益?
她猛然回过神来,自问怎么会不自觉的冒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亮晶晶的眸子不觉间已是更加的纠结和沉重。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慕容承瑾,已不再是单纯的政治联姻对象的好奇,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悄然滋长,将她拖入一个更加两难的境地。
而慕容承瑾,敏锐地感受到了身侧女子复杂而矛盾的情绪,他眼底深处,一丝细微的复杂光芒祟然掠过。
利用她的感情,非他所愿,但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他不得不将这盘棋,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鲜血淋漓。
南疆的夜,温柔而静谧,却掩盖不住那日益临近的、由爱与恨共同催生的风暴。
乾清宫东暖阁内,药香氤氲,掩盖不住那股深植于权力核心的暗涌。
龙榻之上,皇帝裴衍依旧“昏迷”着,面色蜡黄,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龙驭上宾。唯有贴身大总管李德全与如同影子般存在的张震知晓,那微阖的眼睑之下,是何等锐利清醒的光芒。
“陛下,”张震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低得只有近前几人能闻:
“赵老将军,已率三千‘幽云铁骑’,分批伪装成商队、流民,悄然抵京,隐匿于西郊皇庄。北境的镇国公也回了话,他麾下最精锐的‘破甲营’已随时待命。”
龙榻上,裴衍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李德全立刻会意,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绢帛,似是无意地遗落在榻边脚踏上,那上面隐约可见“传位……裴昱……监国……”等字眼,正是那份诱饵般的“诏书”草稿。
“皇后娘娘那边……”李德全低声道。
“让她看见。”裴衍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她和她背后的郑家,蛰伏太久,也该动一动了。西疆的爪子伸得太长,正好借此,一并剁了!”
永安宫内,皇后郑婉仪的心腹嬷嬷,果然“意外”窥见了那份诏书草稿的内容。消息传回,郑婉仪当场砸碎了一整套前朝贡瓷。
“裴昱!又是裴昱!本宫的儿子还没死呢!陛下你好狠的心!”她状若疯癫,美丽的容颜扭曲如罗刹: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本宫不义!传信给郑骁,按计划行事!联络西疆的人,告诉他们,本宫允了!只要他们助本宫控制皇宫,扶珩儿登基,之前承诺的,加倍奉上!”
她已彻底疯狂,为了儿子的皇位,不惜引西疆之狼入室,将大亓的国门亲手撬开一道缝隙。
几乎在同一时间,翊坤宫的蓉妃也收到了消息。她抚摸着怀中毛茸茸的圆圆,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算计的弧度:
“郑婉仪那个蠢货,果然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