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陈默走出办公楼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门前几级青灰色的水泥台阶上,明晃晃的一片,有些刺眼。他抬起手,用手背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镜片瞬间反射出一小片亮白的光斑。街对面,几个卖盒饭和炒面的小摊已经支起了炉火,白色的蒸汽混着油烟味飘散过来。几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模样年轻人,也不讲究,就蹲在马路牙子边,捧着一次性饭盒,呼噜呼噜地吃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站在大楼门口的阴影里,没有立刻离开。公文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皮革提手因为长时间握持,在他掌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湿热的印子。他看了看街景,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擦得还算干净的皮鞋尖,仿佛在确认什么,这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两个街区外的公安分局走去。

路过一家小卖部时,他停下,从冰柜里挑了瓶最普通的橘子味汽水。玻璃瓶身刚从冰水里拿出来,外面立刻凝起一层细密冰凉的水珠,顺着他指尖往下淌,凉意直透皮肤。他拧开瓶盖,“嗤”的一声轻响,带着甜香的碳酸气味冒出来。他仰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爽,随即是糖精特有的、挥之不去的甜腻感。

他没急着走进警局那栋庄严肃穆的灰色大楼,而是在门口那棵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的老槐树下站了几秒钟。手指无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其实它扣得好好的。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需要用力才能拉开的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旧纸张和某种沉闷空气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日光灯管发出稳定而略显惨白的光线,将接待大厅照得一览无余。

苏雪已经坐在靠墙的一排蓝色塑料椅上了。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薄呢短外套,头发不像平时那样披散着,而是利落地在脑后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她面前放着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是泡好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水面浮着几片舒展开的、深绿色的茶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与陈默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她只是几不可察地、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眼神里有询问,有担忧,也有一丝疲惫过后的平静。

陈默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磨得有些发白的小方桌。桌面上摊开放着一份文件,是之前做的询问笔录的复印件。陈默的目光扫过前面几页常规内容,直接翻到后面。他的指尖停在了某一页中间靠下的位置。

那里用蓝色圆珠笔清晰地标注着一行字:

【证物编号:07-b】实验室中央操作台旁倾倒的液氮罐(型号:Lq-150A)外壳表面,成功提取到三枚清晰的汗潜指纹,已送检比对。

苏雪微微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他们……一开始怀疑,那指纹是你慌乱中留下的。罐子是你踢倒的,理论上最可能碰到。”

“我知道。”陈默的声音很平,他拧开汽水瓶,又喝了一口,然后将瓶子轻轻放在桌上,瓶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咚”声,“但他们搞错了一个最基本的前提——时间。”

话音刚落,走廊深处传来清晰而节奏规律的脚步声。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一位年纪稍长,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眉头微蹙着;另一位年轻些,戴着医用外科口罩,白大褂外面套着警用多功能背心,身上似乎还带着技术室那股淡淡的化学试剂气味。

“陈先生。”年长的警察在两人面前停下,语气公事公办,但还算客气,“关于液氮罐上提取的指纹,我们刚刚完成了与近期录入数据库的初步比对,结果……没有匹配项。”

陈默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你们调取的比对范围,是最近一年,还是常规的‘在案及重点人员’数据库?”

“常规排查范围。”年轻的技术警察回答道,“包括近五年内有案底、以及因各种原因被采集过指纹存档的人员。”

“那就对了。”陈默摘下眼镜,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那块常用的麂皮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动作从容不迫,“那三枚指纹,大概率不是案发当天留下的。准确说,它们存在的时间,可能超过三年。”

两名警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三年?”戴口罩的技术警察忍不住反问,“陈先生,这个结论……有什么依据吗?低温环境确实可能延缓生物检材的降解,但三年……而且还能保持清晰可供比对的特征点?”

“苏雪在大概三年前,曾经亲手修理过那台老型号的低温装置。”陈默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身旁的苏雪,示意她补充。

苏雪会意,接口道,声音清晰稳定:“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是八零年秋天,实验室那台老液氮罐的真空密封圈老化爆裂,导致内部压力失衡。当时情况紧急,我正好在旁边,戴着手套就去帮忙紧固螺丝。结果手套被锋利的金属毛边划破了,右手小指的指腹直接碰到了罐体外壁冰凉的金属表面。”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将小指展示给两位警察看。指腹侧面,确实有一道颜色已经很淡、但仔细看依然能分辨出的、细长的白色旧疤痕。

“当时这里划了道口子,出了点血,可能有些微的血迹混合着汗液沾到了罐子上。”苏雪继续说道,“后来故障排除,大家忙着收拾现场、检查其他设备,我只是简单清洗了伤口,罐体外部只是用干布擦了擦水汽,并没有用有机溶剂或强力清洗剂专门处理过那个位置。时间久了,我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年长的警察快速在记录本上记了几笔,抬起头,眼神锐利:“陈先生,就算如你所说,指纹是三年前留下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又在那种极低温、且并非完全隔绝空气的环境下,还能保存如此完好的特征,以至于能被现代技术清晰提取并比对……这符合常理吗?”

“对于普通室温环境,自然不符合。”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看向两位警察,语气是一种技术人员的笃定,“但那不是普通环境。液氮罐的工作温度长期维持在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左右。在这种极低温下,皮肤分泌的油脂、汗液中的水分和有机物会迅速凝固,形成一种近乎‘玻璃化’的稳定状态。它就像被瞬间冷冻封存了一样,微生物活动停止,氧化反应被极大抑制。只要后续没有经历剧烈的温度回升(比如超过零下五十度),或者没有接触到强酸、强碱、有机溶剂等破坏性化学物质,这种‘凝固态’的生物残留物,其形态和化学成分可以保持惊人的稳定性,别说三年,十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被检测出关键特征。”

接待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日光灯镇流器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嗡鸣声。两位警察,尤其是那位技术警察,脸上露出了深思和动摇的神色。这种基于具体物质特性、而非泛泛而谈的解释,显然更有说服力。

“你是说,”年长的警察缓缓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文件夹的边缘,“这三枚指纹,是苏雪同志三年前维修时不慎留下的‘历史痕迹’,而案发当天,无论是袭击者还是你,都没有再触碰过那个位置?所以,它不能作为指控你或证明袭击者伪造现场的直接证据?”

“没错。”陈默肯定地点头,随即看向苏雪,“你当年进入实验室核心区工作,学校或者系里,有没有组织过统一的指纹采集备案?比如实验室安全准入资格认证之类的?”

苏雪凝神回忆了片刻,眼睛微微一亮:“有!我想起来了!八一年初,物理系为了提高重点实验室的安全管理等级,联合校保卫处,对所有拥有A级(最高)实验室长期出入权限的师生和研究人员,统一进行了一次指纹采集和存档,说是要建立内部生物识别门禁系统的备用数据库。我当时也录了。”

“去调那份档案!”年长的警察立刻转身,对技术警察吩咐道,语气急促,“立刻联系校保卫处,不,直接联系市局档案科,看能不能紧急协查调取!要快!”

技术警察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离开了接待室。

剩下的三人重新陷入等待。陈默拿起那瓶汽水,又抿了一口,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苏雪则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右手小指那道旧疤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仿佛在触摸一段被遗忘的、却在此刻突然变得至关重要的时光。

大约过了半小时,走廊里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警察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A4纸,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和如释重负。

“比对完成了!”他将纸张递给年长的警察,语速很快,“调取了市局存档的江城大学物理系八一年实验室安全准入人员指纹备份数据。经过特征点二次复核和边缘形态分析,液氮罐上提取的三枚指纹,与苏雪同志当年备案的右手拇指、食指、小指指纹,特征点吻合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二!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报告上的某处,“技术科同事根据指纹纹线边缘的氧化、皲裂微观形态,初步建立了衰变模型,模拟结果与‘长期暴露于超低温、周期性温变环境’的假设高度吻合。可以基本确认,这确实是苏雪同志大约三年前遗留的指纹,与本次案件无关!”

年长的警察仔细看着报告,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弛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陈默和苏雪,眼神复杂,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陈先生,苏记者,看来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差点误判了关键证据的性质。这份报告,足以排除对你们的栽赃嫌疑。”

陈默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专业术语和数据,然后递还给警察。“不止是排除栽赃嫌疑。”他补充道,语气依旧平稳,“既然指纹是多年前的‘历史遗留’,而非案发后刻意布置,那也从侧面印证了我之前的陈述——我当时确实是在遭受突然袭击、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迫采取的自卫和制止措施。现场痕迹的形成过程,与我描述的情况是吻合的。”

年长的警察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再反驳。“这一点,我们会在后续的综合报告中予以充分考虑。”

陈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走到接待室侧面墙上挂着的一块实时监控显示屏前。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画面,显示着大楼内部各主要通道和功能区域的情况。他的目光在其中几个画面上扫过,最后停在其中一个标着“3号审讯室”的画面上。

“警官,”陈默转过身,看向年长的警察,“关于王振国,也就是昨天被抓的那个袭击者,我现在作为案件的直接关联人和技术顾问,能否申请查看一下他今天上午的审讯录像?”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陈先生,这个……按程序规定,您现在虽然排除了嫌疑,但毕竟还不是办案人员。审讯录像涉及侦查过程,属于内部资料,原则上不能向案外人……”

“我不需要听审讯的具体内容,也不关心他交代了什么。”陈默打断他,语气清晰而坚定,目光重新投向那块监控屏幕,“我只想看看他在审讯过程中的……肢体动作,特别是面部和头部的细微反应。这可能关系到一些……技术层面的判断。”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和某种紧迫感。两位警察再次对视,年轻的技术警察低声对年长者说了句什么。年长的警察沉吟了几秒钟,最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

“可以。但仅限于观察,不能录音录像,也不能对内容进行任何形式的记录和传播。”

“明白。”

很快,一台连接着内部系统的笔记本电脑被搬了过来,放在小方桌上。技术人员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段上午的审讯录像。

画面中,王振国穿着看守所提供的灰色棉质衬衫,坐在一张固定的铁制审讯桌后面。双手自然交叠放在桌面上,姿态看起来甚至有些放松。他神情平静,甚至带着点漠然,与昨天那个凶狠袭击者的形象判若两人。镜头拉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左侧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大约两厘米长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的弯形疤痕,像一弯浅浅的新月。

陈默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道疤痕上,看了很久,几乎一眨不眨。

“把大概一小时二十分钟左右,他情绪突然失控、用头撞墙的那段,调出来回放一下。”陈默忽然开口。

技术人员依言操作。画面快进,然后正常播放。只见一直保持平静的王振国,毫无征兆地,像被电击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野兽,狠狠撞向左侧的水泥墙壁!

“砰——!”

沉闷的撞击声透过音箱传出来,令人心头一颤。画面里,王振国被反作用力弹得后退了两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指尖立刻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一道血丝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流下,而他撞墙的位置,墙壁上留下了一小片模糊的深色痕迹。

“停。”陈默说。画面定格在王振国撞墙后刚刚稳住身形、微微仰头的那一瞬间。因为撞击的力度和角度,他额角那道原本就不明显的弯月形疤痕,皮肤被挤压、拉扯,形态发生了细微但清晰的变化,那道弧线变得更加饱满、规整,边缘的走向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几何图形的平滑。

“再放大一点,聚焦疤痕区域。”陈默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

技术人员照做。高清摄像头的优势此刻显现出来,即使放大后有些噪点,但疤痕的细节依然清晰可辨。那道弧线在撞击变形后,隐约可以看出是由许多极其细微的、排列规律的短线或点状痕迹构成,整体组合成一个特定的、非自然伤痕所能形成的图案。

陈默盯着那个被放大的图案,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然后,他缓缓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这个形状和微观结构……是标准编号刻痕。”

“编号刻痕?”年长的警察眉头紧锁,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凑近屏幕,“什么意思?”

“一种……国外某些特殊情报或行动组织,在冷战时期曾经使用过的内部成员标识方式。”陈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听者心头一沉,“他们会在新成员通过考核后,用一种特制的、带有编码信息的微雕工具,在固定位置(通常是额角、耳后等隐蔽但不易完全消除的部位)的皮肤真皮层进行微米级的雕刻。伤口愈合后,会留下特定图案和走向的疤痕,肉眼不易察觉,但在特定角度光线或……受到外力冲击导致皮肤暂时变形时,编码图案可能会显现出来。这是一种极其古老、残忍且已被国际公约禁止的身份标记手段,据说八十年代初期,在东欧某些组织的档案里还出现过。”

房间里一片死寂。两位警察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个被定格的、带着诡异疤痕的脸,又看向神色平静却语出惊人的陈默。

“陈先生,”年长的警察语气严肃,带着审慎和一丝难以置信,“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技术人员甚至学术研究的范畴。”

“以前在做一些跨国技术安全标准调研时,偶然从解密的旧档案和学术报告中看到过相关的零星记载和图片。”陈默回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屏幕,“当时只觉得是历史轶闻,没想过会在现实里见到。现在看来,有些‘历史’并没有完全成为过去。”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日光灯的光芒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过了好一会儿,年长的警察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对身边的技术警察吩咐:“把这段录像,连同疤痕的特写画面,单独加密存档。立刻形成书面报告,标注最高密级,上报市局国安联络办公室备案。这个人……背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陈默不再看屏幕,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夹克下摆。“如果没什么其他需要我配合的,我就先回去了。”

“陈先生,”年长的警察在他转身时叫住了他,语气比起初客气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这次……多亏您提供了关键性的思路和技术判断。否则,我们可能还在指纹的问题上打转,甚至忽略了这个人身上更危险的信号。”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观察角度,说了些我看到的事实。”陈默拉开通往外面的玻璃门,外面傍晚带着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抓人破案,维护治安,是你们的职责和专业。我只是个搞技术的。”

说完,他走了出去,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自动合拢。

外面,天色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街边的路灯陆续亮起,发出温暖却略显孤单的光晕,照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陈默站在警局大楼前的台阶上,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指向五点四十三分。

苏雪也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和外套的衣角。

“你接下来去哪?”她问,声音在傍晚的喧嚣中显得有些轻。

“回实验室,或者办公室。”陈默走下台阶,脚步不急不缓,“还有几份加急的技术评估报告和合同等着我签。明天一早要用。”

苏雪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但稍微落后半个身位。她侧过头,看着陈默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你不觉得……这一切,有点太‘巧’了吗?先是胶卷和‘未来’图纸,接着是指纹的‘时间陷阱’,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带着……那种标记的人。一环扣一环,像是被人精心编排过。”

“不巧。”陈默摇了摇头,目光平视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冷静,“恰恰相反,这说明他们开始急了,阵脚乱了。之前他们还能藏在完美的‘巧合’和‘意外’后面,像幽灵一样难以捉摸。但现在,我们逼得他们不得不亲自下场,不得不动用更直接、但也更容易留下破绽的手段。从伪造‘未来证据’试图内部瓦解,到利用‘历史指纹’制造栽赃假象,再到派出这种带着明显‘印记’的棋子……每一步,看似险恶,实则都暴露了他们的焦虑和情报优势正在被侵蚀。”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雪追问,眉头微蹙。

“等。”陈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等他们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等他们犯下更致命的错误。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加固防线,梳理线索。破案抓人是警察的职责,我们不能,也不该越俎代庖,把所有的活都干了。我们要做的,是提供清晰的靶子和确凿的线索。”

苏雪沉默了片刻,没再继续追问具体计划。两人又走了一段,穿过一个相对安静的小路口。她看着陈默始终挺直的背影,忽然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陈默,你今天……在警局里,和平时在实验室、在办公室,好像不太一样。”

陈默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也没有回头。“哦?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苏雪思索着措辞,“就是感觉……更沉了,更定了。好像……林晚晴那件事之后,你身上有某种东西……沉淀下来了。面对警察的质疑,面对那些复杂的证据和突然冒出来的危险人物,你反而比之前实验室出事时……更稳了。”

陈默沉默了几秒钟。街道两旁店铺的灯光陆续亮起,霓虹闪烁,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也许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混在嘈杂的市井声中,有些模糊,“当了‘干爹’,总得……有点当‘干爹’的样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往前冲了。”

说完,他没等苏雪回应,抬起手,随意地向后挥了挥,算作道别,然后加快了脚步,很快拐进了前方一条更狭窄、灯光也更昏暗的小巷,身影迅速消失在斑驳的砖墙阴影之中。

苏雪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去。初秋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毫无遮挡地吹过空旷的街口,掀起她灰色外套的下摆,猎猎作响。她望着陈默消失的那个巷口,看了很久,直到巷子里深处某户人家亮起温暖的灯光,她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一边,市局看守所,三号审讯室内。

惨白的日光灯二十四小时亮着,将不大的房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王振国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铁椅子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他的一只手撑着额头,手指无意识地在额角那道弯月形疤痕的位置反复摩挲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神经,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前方那面光可鉴人的单向玻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沉闷吼。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再次狠狠撞向左侧的墙壁!

“咚!!!”

比上一次更加沉闷骇人的巨响。灰尘和细小的墙皮簌簌落下。他踉跄着退后,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右手拳头因为刚才撞击时的下意识支撑,指关节处皮开肉绽,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墙壁缓缓流下,在惨白的墙面上画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不再疯狂,而是变得异常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某个不存在的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监控室内,负责盯守的警察皱紧了眉头,手指按在内部通讯按钮上,犹豫着。

“组长,他这样……要不要通知医务室?或者申请强制约束?”

站在监控屏幕前的负责人,正是白天那位年长的警察。他盯着画面中那个瘫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男人,脸色严峻,缓缓摇了摇头。

“先不用。加强外围警戒和室内监控即可。这个人……心理防线很特殊,他在用自残的方式对抗审讯,或者……在向外界传递某种信号。别让他轻易‘开口’,无论是用嘴,还是用这种方式。等国安那边的初步意见过来再说。”

“是。”

没有人注意到,在王振国那件灰色棉质衬衫左袖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里,一枚比米粒还小的、伪装成普通纽扣磨损痕迹的微型装置,正以极其规律的间隔,闪烁着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红光。

稳定的加密信号,穿透厚重的墙壁和复杂的电磁屏蔽,悄无声息地发送出去。

信号最终锁定的坐标,并非什么废弃厂区,而是城市另一端,一栋看似普通、实则安保森严的涉外高级公寓楼内,某个拉紧了窗帘的房间。

……

陈默走在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归家路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零星几家小吃店和便利店还亮着灯。路过一家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文具店时,他莫名地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笔、本子、文具盒,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朴素而温馨。他推开玻璃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脆响。

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老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陈默在摆满笔的货架前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款式,最终拿起一支最普通的黑色塑料杆签字笔。笔身轻盈,握在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走到柜台前付钱。老先生找零,几枚冰冷的硬币“叮当”落在玻璃柜台上。陈默将它们拢起,随手放进了裤兜里。

他拿着那支新笔,拆开透明的塑料包装,笔尖还带着一点出厂时的保护蜡。他下意识地翻转手腕,想在手心随便写几个字试试笔迹。

笔尖刚触到皮肤,带来一点微凉的触感。他顿住了。

还没来得及写出什么,放在夹克内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名字、但归属地显示为“港城”的号码。

他盯着那个跳动的号码看了两秒钟。

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最终,没有按下去。

手机在他掌心固执地震动着,一下,又一下,持续了大约七八秒,然后,戛然而止。

屏幕暗了下去,重新归于沉寂。

陈默握着手机和那支新笔,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他将笔插进公文包侧面的插袋,拉好拉链,动作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他推开文具店的门,风铃再次“叮铃”作响。他走入已然浓郁的夜色之中。

天色彻底黑透了。街角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却反常地刚刚支起炉火,准备炸制第二天清晨售卖的油条。滚烫的油锅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浓郁的油脂香气混合着面粉的焦香,随着夜风飘散开来,带着一种与深夜格格不入的、温暖而世俗的生活气息。

陈默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一个孤零零的、漆成绿色的老式公用电话亭。电话亭顶部的照明灯亮着,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圈。

电话亭里,有个人正在打电话。

那人背对着街道,身形瘦高,穿着一件深色的长款风衣,衣摆几乎垂到脚踝。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似乎在低声而快速地说着什么。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也只是在那背影上极快地扫过,如同掠过路边任何一棵树、一盏灯。

他平静地转过脸,脚步方向没有丝毫改变,继续朝着自己回家的那条僻静小路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前方更深沉的夜色里。

夜风拂过空旷的街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最终无声地落在电话亭外冰冷的水泥地上。电话亭里,那个穿着风衣的背影,似乎微微侧了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陈默消失的方向。

随即,他压低声音,对着话筒,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咔哒。”

听筒归位的声音,在寂静的电话亭里,格外清晰。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宫檐我凭什么不能做游戏娇娘发家录爱妃养成:病娇邪帝抱回家我家夫人威武霸气穿书后,疯批反派他非要宠我失物招领铺鉴宝之仙门传奇地师猫大佬总想撩影帝傻驴驴驴驴驴驴驴驴溺爱无限之贪财嫡妃都市武圣一品枭雄富贵如锦病娇影帝,团宠小甜妻又作妖了宠婚守则贪财王妃太嚣张我的侄女最近有点怪次元入侵现实地球致青春2:公关秘闻东瀛怪诞创造时擒劫难逃,总裁的私人领域四合院:我成了首富通关游戏后我无敌了最后的摆渡人全球第一杀手不小心嫁给了世界首富重生:娶川渝婆娘,当背时男人四合院:开局大雪夜捅娄子让你打暑假工,你把地窟平推了?开局孤城,我机械师,战场死神离婚前,楚总才知道儿子三岁了极生灵斗罗神罚榜,开局神罚玉小刚我老婆也重生了盛世倾城:独宠小刁妃谋个王爷当靠山轮回剑典重生六零小萌妻我真的是一个外卖员啊Vlog很好但我偏爱写日记四合院:娄晓是个祸害凌依然易谨离大唐超时空之晋阳小公主宝鉴娱乐:分手后,天后倒追我嫡女逆袭守则武之信条
方浪书院搜藏榜:神医:师父让我选一个女神结婚都市无敌剑仙遥望行止同桌是我妈花舞艳天下许你余生地老天荒我的网恋女友不可能是校花春落杯中妖海洋猎钩高武:我能看到万物词条和弱点她是我的心上星没超能力的保安也要拯救世界霍少宠妻90度C捡来的女婿好生猛破封归来的逆天之子1948洞庭湖,囤满物资好生存[红楼]不一样的黛玉团宠妹妹又掉马了BOSS大人,抱不够异世之坏男人傲娇影后农女匪家拈花一笑不负卿溺爱之宠妻成瘾锦绣风华之第一农家女沦落工具人:开启灵气复苏和离后我把残疾摄政王衣服撕坏了股神记重生之食业大亨蔺爷的小祖宗是穿来的口袋妖怪之逆袭虞见阿笼都市:我是绝世高手我孩子的妈妈是大明星刚穿越就挑战地狱难度流落海岛:这校花太傻白甜了天降七个姐姐倾国倾城Boss老公撩妻成瘾医婚难求东邪物语未来手机神豪:呼吸都能赚钱恶魔校草:小呆萌,好美味!诡秘:悖论途径华娱之鎏金时代穿书八零:我成了极品家的福气包百宝图解纪机甲与男神斗罗:从震惊朱家姐妹开始权少的暖妻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退隐二十二年,家族命我重掌风云四合院:我的邻居不是人娱乐:转身泡遍韩娱天仙人渣的抗争娱乐:变身绝色天系统逼我撩自己丝玛龙仆,无可匹敌!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前女友笑我捡垃圾?我掌万物轮回二战:盟军特级上将我的十年赌博生涯年代:为了分房,师傅骗我娶师娘高武:我的修为靠她十倍返还大小姐,你老公又揣崽跑路了全球高武,我却是旧日之主实教:与B班启航的寻路者召唤丧尸:全宇宙都怕被我被灭门娱乐:让你当顶流,没让你当曹贼铠装者曙都重生了,谁还不浪得飞起啊?说好的低调,国家非让我当龙王穿越之获得全能系统变得能文能武退伍当天,邻居跪求救人路人甲就可以随便伤害嘛拎刀就砍之无法无天玄械凡途逃荒路上抢鬼子的我发达了我没想无敌是十亿纳米大军太努力狱中执棋:我的复仇审判瞒天过海四合院:三藏之野望黑道枭雄:从拘留所到黑金帝国影视世界逍遥行,从小欢喜开始跳楼十九次,我又活了!负债逆袭:我的旅行系统强无敌归国神豪之人在八零发展家乡致富国运我在毛熊捡垃圾离婚后,我重生2002成神豪开局老登:新婚之夜,让蜜蜜崩!NBA:三连冠成就最强神级御兽:神级投资系统荒野直播:开局激活热度兑换系统综影:靠山祁同伟,我踩死侯亮平山野无敌小神医大贱侠开局织梦师,混沌魔神筑基双穿:我家女儿小闺蜜是兕子我,世界架构师,被第四天灾包围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我的系统太强了,新手礼包就无敌印染厂里的那些往事重生1993:我的代码能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