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大氅扫过雪地的声响逐渐远去时，苏寒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闭着的眼缝裂开一道极细的线，雪光刺得视网膜发疼。
继承者的背影已模糊成一个黑点，玄色衣摆被北风卷起又落下，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鸦羽。
胸腔里的心跳声轻得几乎要和雪花落地的声音重叠——这是荒古圣体的伪死形态，血脉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被命纹冻结的鸿蒙之气。
\"九黎。\"他在意识里轻唤，指尖悄悄掐住姬九黎腕脉。
那处皮肤冷得像冰棱，却还残留着极淡的温度。
共生枷锁的连接中，他能感知到她意识海的涟漪，像濒死的鱼在浅滩扑腾最后一下。
\"源的监测...在心跳停止后会延迟三息。\"姬九黎的声音从意识深处渗出来，带着破碎的杂音，\"你掌心的荒古纹...现在应该开始发烫了。\"
苏寒低头，看见左手腕的金色纹路正沿着血管攀爬，每一寸都烧得皮肤发红。
这是圣体在回应他的指令——伪死形态需要消耗本源，而他早就在三天前用\"七日血祭\"签到时，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献祭给了系统，此刻正是那滴血在燃烧，替他维持着\"死亡\"的假象。
\"我要剥离部分意识。\"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残页推演术的禁忌技法在识海里翻涌，那些泛黄的字迹每一个都像带刺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源的感知是扫描灵魂频率，只有让我的意识分散，才能让它以为...我真的碎了。\"
姬九黎的意识突然剧烈震颤，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会伤本源的！\"
\"总比被抓回去当提线木偶好。\"苏寒笑了笑，意识体在两人共享的空间里凝聚成半透明的轮廓。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意识光茧，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在周围飘着，像星星落进深潭，\"你不是说过吗？
这次要走得远些。\"
剥离的瞬间，苏寒听见自己灵魂撕裂的声音。
一部分\"他\"钻进了姬九黎的识海，变成一团微弱的光；剩下的部分则沉进心脏位置，像被压进泥里的火种。
他尝到嘴里的腥甜，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疼痛是真实的，说明剥离成功了。
\"继承者在关空间节点。\"姬九黎的意识突然清晰了些，\"他在结印，法诀是太初圣庭的'封天锁'。\"
苏寒顺着她的感知望去，远处那个玄色身影的指尖正凝出金色符文，每一道都像锁链般扎进雪地。
他立刻翻身半跪，用染血的指尖在雪地上划出逆命刻痕——这是用荒古圣体的血画的，每一笔都带着弑天的戾气。
破劫剑胚在他掌心发烫，他咬着牙将剑胚按进刻痕中央，剑身嗡鸣着没入雪地，只留剑柄上的血纹在雪下泛着微光。
\"这是锚点。\"他对姬九黎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回来...这把剑会带我们找到路。\"
\"极北之外。\"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在现实中还保持着交叠的姿势，但意识里的触感却清晰得像真实的温度，\"命运盲区...源没覆盖的地方。\"
苏寒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拉扯他们的意识。
那是共生枷锁的连接，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从两人心脏处延伸出去，扎进虚无里。
他能听见空间破碎的声音，像玻璃裂开的细响，眼前的雪地、玄色身影、血色天空都开始扭曲，变成万花筒里的碎片。
再睁眼时，寒风突然停了。
他们站在一座古老的石殿里。
墙壁上的命纹斑驳脱落，却还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双沉睡的眼睛。
中央悬浮着一块玉牒残片，巴掌大小，边缘布满裂痕，却有微光从裂缝里漏出来，照得地面落满星子般的光斑。
\"鸿蒙...\"苏寒脱口而出。
这个词在他喉咙里滚了滚，像一颗被含化的糖，甜得发苦。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尖几乎要碰到玉牒时，耳侧突然响起低语。
那声音很轻，却像刻在骨头里的印记：\"欢迎来到真正的鸿蒙。\"
苏寒的手顿在半空。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伪死形态已经解除了，此刻他的血脉里流淌的是鲜活的鸿蒙之气，带着温热的腥甜。
玉牒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那光太亮了，亮得他不得不眯起眼。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他看见有一道身影在光中凝聚。
那人身着青衫，腰间悬着半柄断剑，眉目和他有七分相似，却比他多了几分沧桑，像是被岁月磨出了棱角的玉。
\"林...\"苏寒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青衫男子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的眼睛里有星子在转，和苏寒腕间的荒古纹交相辉映，像两簇同根而生的火。
石殿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门。
而那道青衫身影，正缓缓抬起手，指向苏寒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