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还插在主控台接口上，纸张断裂处的“启明-5”三字像一道未闭合的电路。陈御风盯着那半截残页，指尖在边缘划过，留下一道细微压痕。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将目光转向周子豪：“右翼根部的谐振数据，再调一遍频谱图。”
“已经在重演。”周子豪迅速切换界面，手指敲击键盘节奏稳定，“振动频率与雨水滴落周期完全同步，衰减曲线呈负指数型——不是被动吸收，是主动调节内部晶格应力。”
“材料在响应环境。”陈御风低声说，“但它不该有这个能力。”
沈昭华从走廊推门而入，平板屏幕亮着物流追踪页面。“国家储备库出库记录确认了，编号tS-937的钛合金板，三个月前经飞鹰精密加工厂‘质检返修’后重新流入项目线。”她停顿一秒，“负责人签字是沈明远亲笔。”
陈御风终于拔出钢笔，金属外壳仍带着系统运行后的微温。他走到实验台前，拿起那块刚从模型右翼拆下的钛合金样本。表面光滑如镜，无任何刻痕或接缝。
“密度分布异常点还在吗？”他问。
“在。”周子豪戴上显微手套，将样本放入激光扫描仪，“横向剖面显示0.3微米层存在周期性密度波动，间隔精确到纳米级，不像自然缺陷。”
屏幕上浮现出一组波浪状图谱，规律得近乎人工编码。
“这不是结构损伤。”陈御风眯起眼，“是嵌入式信息层。”
“要切开？”周子豪抬头。
“必须。”陈御风点头，“但不能用常规手段。激波会破坏内部结构。”
周子豪沉默片刻，转身打开高精度实验室柜门，取出一台银白色激光刻刀。刀头极细，标称精度达0.01微米。“按共振反向调能级，逐层剥离。”
激光启动，光束如针尖刺入金属表层。显微镜画面中，钛合金像被无形之手缓缓剥开。每一层分离都伴随着轻微的能量反馈，监控屏上的应力曲线随之起伏。
“第三层……第四层……”周子豪低声报数，“第五层出现规则排列——是二维码阵列！”
陈御风立刻靠近屏幕。成千上万个纳米级方格整齐排布，构成一个三维立体码，其几何特征与飞行王朝系统的签到验证图谱高度相似。
“形状匹配。”他说，“但系统从未发放过此类载体。”
“接触扫描会触发氧化自毁涂层。”周子豪提醒，“一旦暴露空气，信息链立即断裂。”
陈御风握紧钢笔，闭目接入系统：【尝试对接未知加密源】
片刻静默。
【检测到原始签到信号残影，匹配度87%】
【建议启用量子密钥通道】
他睁开眼，将笔尖轻轻抵住显微镜下的二维码中心点。
刹那间，笔身泛起淡蓝光晕，一圈环形波纹自接触点扩散而出，仿佛扰动了空间本身的纹理。全息投影自空中浮现，一层层展开——先是机翼剖面，接着是进气道流场模拟，最终拉伸出一架完整战机的三维图纸。
机身线条锐利，垂尾呈双折角设计，腹部内置弹舱，翼面前缘延伸出可变弯度机构。
“五代机全尺寸设计图。”沈昭华声音冷峻，“标注写着‘启明-5原型机·仅限持有者查看’。”
“不是我们设计的。”周子豪喃喃道，“但我们所有技术节点都对得上。”
“是逆向埋设。”陈御风收回钢笔，光晕消散，图纸却未消失，仍在空中缓慢旋转，“有人利用我们已研发的技术路径，在材料内部预置了这套图纸。”
“目的呢？”沈昭华问。
“诱导。”陈御风盯着图纸细节，“让我们以为这是系统奖励，实则借我们的手完成最终激活。一旦应用，远程监控或逻辑炸弹随时可能触发。”
“谁能做到？”周子豪看向两人。
沈昭华迅速调出平板中的厂区监控回放。画面里，沈明远身穿米白西装，左手小指上的蛇头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寒光。他亲自监督一批金属板入库，动作谨慎，眼神警惕。
“是他经手的最后一道工序。”她说，“时间就在上周暴雨夜之前。”
“他知道我们会用这块材料修复右翼。”陈御风冷笑，“所以他提前把‘礼物’放进去了。”
话音未落，沈昭华平板突然震动，警情通报自动弹出：
【接战略物资管理局举报，飞鹰集团总部涉嫌非法处置国家管控稀有金属，执法队伍已完成合围，即将开展现场取证。】
“公安已经到了。”她抬眼，“但他们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我们现在过去。”陈御风抓起外套，钢笔插入内袋，“他们查的是违规加工，我们要找的是整个阴谋的源头。”
“图纸怎么办？”周子豪问。
“带一份残片。”陈御风指向实验台，“保留最外三层结构，确保内部编码不暴露空气。其余数据全部本地清除，不留痕迹。”
周子豪迅速操作，用惰性气体封装装置将钛合金残片封入真空盒。他抱起存储盘和工具包，跟上两人脚步。
三人走出控制室，走廊灯光稳定，警笛声早已远去。电梯下行过程中，沈昭华持续刷新执法进度，画面显示公安人员正逐一检查仓库台账。
“飞鹰集团名下有七家子公司。”她说，“但只有这家加工厂具备纳米级金属重构能力。”
“他选这里动手，不是偶然。”陈御风靠在电梯壁上，“他知道我们缺材料，也知道我们会复用旧件。”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夜色已深，远处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雾。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固定车位，车顶天线微微颤动，接收着最新的卫星信令。
陈御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周子豪将真空盒小心放置在后排防震架上。沈昭华系好安全带，平板画面切换至飞鹰集团总部实时航拍图。
大楼轮廓清晰，入口处已有警灯闪烁。几名穿制服的执法人员正在核对身份。
“他们还没进去核心机房。”她说。
“等我们到了再行动。”陈御风发动车辆，“我不想让任何人提前销毁证据。”
车子驶出试验场，轮胎碾过湿漉漉的地面。雨虽停了，路面仍积着薄水层，反照着路灯的倒影，像一条流动的数据链。
车内无人再说话。周子豪低头检查真空盒密封状态，发现接口处有一丝极细微的电荷残留。
“这盒子……刚才被充过微电流。”他低声说。
陈御风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有人试图远程唤醒内部信号。”周子豪手指轻触传感器，“但电流强度不足以激活，像是试探性触发。”
沈昭华立刻调取车辆周围电磁环境记录。三分钟前，一段非授权频段曾短暂接入真空盒通信端口，来源方向指向飞鹰集团总部东侧配电站。
“他们在等我们带走它。”陈御风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只要我们一离开试验场，信号就会自动上传。”
“那就别让他们传出去。”沈昭华按下平板某个按钮，“我已经切断车载设备的所有外部连接，包括备用天线。”
车子加速驶入高架匝道，前方道路空旷。远处，飞鹰集团总部大楼的轮廓逐渐清晰，顶端的直升机坪亮着红色警示灯。
陈御风看着导航距离读数跳动：
3.2公里
2.8公里
2.1公里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左胸口袋，那里钢笔的轮廓隔着布料清晰可感。
周子豪忽然抬头：“真空盒内部温度上升0.6度。”
沈昭华紧盯平板：“外部无线压制生效，但他们改用了物理热传导触发机制——有人在总部启动了定向红外脉冲。”
“想烧毁数据？”周子豪皱眉。
“不。”陈御风摇头，“是激活。”
他猛地踩下油门，引擎轰鸣。
车子冲上最后一段直道。
前方，公安封锁线已近在眼前。
警灯旋转，映红了整栋大楼的玻璃幕墙。
就在车辆即将抵达入口时，周子豪猛然抬头，声音绷紧：
“真空盒开始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