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陈御风的手没有放下。机械表的光还在闪，投影中的航线光点旋转得越来越快，老照片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画面——一群年轻学员正从“天命”形教学楼前跑出，脚步踏在跑道上，身影清晰。
沈昭华站到他身边，左手抬起，翡翠戒指对准终端。系统响应，整座教学楼外壳开始泛起微光，表面浮现出一条由五十个红点连接而成的曲线。那是过去十年所有签到地点的轨迹，如今被刻在建筑外壁，像一条通往星空的路。
“他们来了。”她说。
陈御风点头。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过是现在。新生代已经站在门口，等的不是命令，而是信号。
教学楼前，新航校学员陆续停下脚步。有人伸手摸墙上的光纹，指尖划过“酒泉”“北极”“高原试飞场”的标记。一个女生低声说：“这些地方，我们训练时都学过。”
旁边男生接话：“但没想到，它们连起来是条星路。”
没有人喧哗。他们都看到了空中还未散去的银河航线投影，也看到了站在旧跑道边缘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藏青色飞行夹克，一个穿着浅香槟色西装，站姿笔直，像两根锚定在地上的旗杆。
林浩不在其中。他已经带队去了第一个深空地面站。这批是更年轻的面孔，刚通过基础筛选，还没正式命名归属。但他们都知道“天命”是什么。
陈御风终于动了。他按下终端，声音通过隐藏扩音系统传到教学楼前。
“你们现在看到的，不是成果展。”他说，“是任务清单。”
学员们抬头。
“每一个光点，都是前辈踩出来的路。你们要走的，是接下来的节点。”
沈昭华补充：“明天开始，你们会接到第一项实操任务：在无辅助导航条件下，完成十公里盲控飞行。失败没关系，但必须记录每一次偏差。”
她顿了顿，“因为未来不会有标准答案。”
人群安静。有人低头看手里的训练手册，有人抬头盯着墙上的星图。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问：“如果我们找不到方向呢？”
陈御风看着他，“那就标记位置，让后来人绕开。”
这句话落下，系统提示音响起：
【飞行贡献值+100】
【累计进度：82%】
【系统等级跃迁中……】
空气轻微震动。终端界面自动刷新，签到功能图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态星图模块。新的文字浮现：
【签到功能已进化为星际导航】
【宿主可于任意深空坐标标记航路】
【导航数据将同步至所有“天命”系列载具】
陈御风闭眼一瞬。他知道，这不只是升级，是系统使命的终结与重启。它不再只为一人服务，而是成为整个航空文明的底层框架。
他睁眼，看向沈昭华。她也在看他。
两人没说话，同时转身，面向教学楼。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投在“天命”标识上。那一刻，墙面的星图忽然亮了一格，对应的位置是月球背面中继站。
学员中有个人小声念出来：“L4-7……这不是下周我们要测试的轨道点吗？”
另一个女生反应过来：“系统把任务提前推送了？”
“不是推送。”陈御风说，“是共鸣。当你们真正准备好了，它就会响应。”
他走向教学楼台阶，在第三级停下，回头。
“十年前，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想着怎么造出第一台国产航发。现在，我不再想‘我’能做什么。”
他抬手指向学员群，“我在想，你们会做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沈昭华走上前，站到他右侧。她的终端仍在运行，屏幕上滚动着全球五十个站点的实时状态。法国、巴西、南非、冰岛……红色待建点正在逐个转绿。
“第一批‘天命’战机将在七十二小时后试航。”她说，“路线已经设定，从酒泉升空，经北极航道，进入近地轨道巡航。”
“曲率引擎只启动三秒。”陈御风补充，“够留下痕迹就行。”
他知道，那三秒的意义远超技术验证。那是宣告，是接力，是告诉所有人——这条路，有人走了十年，现在轮到下一拨人继续。
教学楼顶层，灯光亮起。那是新的指挥中心，由周子豪带领的材料团队和林浩的算法组联合搭建。里面没有传统仪表盘，只有全息操作台和实时数据流。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一行字：
“不能靠系统赢，要让系统因我们而变。”
楼下，学员们开始自发列队。不是训练要求，也不是命令下达，只是有人站了出来，其他人就跟上。他们穿着统一的训练夹克，内衬都织有“龙鳞”导线，颜色不同，图案各异。
有个女生走到最前，举手敬礼。动作不标准，但很用力。
陈御风回礼。
沈昭华打开公共频道，声音传遍全场：“从今天起，所有参与‘星舟工程’的学员，正式编入‘天命第一梯队预备组’。编号即日生成，任务即时下发。”
名单开始滚动。每念一个名字，对应学员手腕上的终端就会亮起蓝光。
最后一名学员的名字念完，天空变了。
不是云移，不是夜深，而是真实的变化。大气层外，五十余架“天命”系列战机依次切入视野。它们没有鸣笛，没有通讯，仅靠曲率引擎划破空间，尾迹呈弧形展开，交织成网。
每一架战机的机翼下，都刻着一个名字——来自过去十年牺牲的试飞员、工程师、科研人员。其中包括陈御风前世所在的机组编号。
战机群以极高速度掠过近地轨道，轨迹恰好覆盖教学楼上空。那一瞬，墙面星图完全点亮，五十个红点连成闭环，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系统最后一次发声：
【星际导航系统激活】
【航路标记权限开放】
【宿主可随时定义新起点】
风再次吹过跑道。“龙鳞”铺就的地表泛起蓝光，与天际辉光同步闪烁。地面和星空，第一次在同一频率上共振。
陈御风站着没动。沈昭华也没走。
学员们仰头看着，有人举起手，试图触碰那道光。一个男生低声说：“原来飞出去，不是离开地球，是把地球带出去。”
没人回应他。但他的终端突然震动，弹出一条新指令：
【任务代号：启明】
【目标：木星轨道前哨站建设】
【时限：90天】
【负责人：张建军（教官）】【执行组：天命预备组A队】
他抬头看向陈御风。
陈御风只说了一句：“去登记装备吧。”
那人转身就跑。其他人陆续跟进，脚步声整齐，踏在“龙鳞”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嗡鸣。
沈昭华轻声说：“他们比我们当年快。”
“因为他们不用从零开始。”陈御风说。
他抬起左手，机械表指针对准天空。终端自动同步，一幅全新的深空地图展开。在半人马座a星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可编辑标记框。
他输入三个字：
“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