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不必多礼,更无需如此客气。我知你是一片好意,意在澄清事实。既然夫人有心验证,我岂有不应之理。”
随即,若宁侧首对身后侍立的贴身婢女吩咐道:
“去库房,将今日收的玉棋另取一副来。”
“是,郡主。”
婢女恭敬应声,立刻转身,步履匆匆地领命而去。
一旁的云芷见易知玉这般从容不迫,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
她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摸不透易知玉究竟意欲何为。
若真要验证若宁的说法,岂不是自打嘴巴?
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那一摔绝无可能将玉棋损毁至此。
更让她不安的是,易知玉特意要求另取一副玉棋。
今日除了易知玉,就数她与李长卿赠送了玉棋。
这女人莫非是要拿她们的赠礼来作贱不成?
正当云芷心绪纷乱之际,方才离去的那名婢女已捧着一副崭新的玉棋匆匆返回。
待看清那婢女手中捧着的锦盒纹样,云芷的脸色骤然一沉。
这分明是她今日赠予若宁的贺礼!这奴才怎么偏偏挑了她的?为何不取李长卿的那份?
眼见婢女将玉棋奉至若宁面前,若宁只淡淡向易知玉的方向颔首示意,那婢女便转身将棋盒呈到了易知玉跟前。
易知玉含笑接过,纤纤玉指轻轻掀开两个棋盒。
在看清盒中玉棋的刹那,她眉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示意婢女捧着打开的棋盒,向四周的夫人小姐们展示了一圈。
郡主,
易知玉转向若宁,唇角依然挂着得体的浅笑,
可否允许妾身的婢女,仿照方才那般将玉棋摔落一次?
若宁从容颔首:
沈夫人请便。
若宁姐姐!
云芷再按捺不住,急声阻拦,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贺礼,怎能任由易知玉这般糟蹋?若是摔坏了该如何是好?
若宁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方才不是妹妹执意要追究玉棋损毁的缘由么?沈夫人此举正是要为妹妹解惑。况且——
她眼波流转,故意拖长了语调,
妹妹既笃定一摔之下绝不会损坏玉棋,又何必如此忧心?
可是——
不必多言了。
若宁不容置疑地截断她的话,袖袂轻拂,
既是为了给妹妹一个明白,这些许小事又何须计较。
一旁的云芷被若宁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死死盯着自己精心挑选的那副玉棋,脸色愈发难看,藏在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见若宁郡主应允,易知玉目光转向身后的婢女小香。
此刻她身侧还立着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正是悄然换上婢女服饰的影十。
接收到自家夫人的示意,影十微微颔首,上前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
她将盛放着完好玉棋的盒子高高举起,确保四周宾客都能看清,随后缓缓合上盒盖。
在众人注视下,影十端着托盘走向方才玉棋摔碎之处。
行至相近位置时,她仿若被什么绊到般一个趔趄,整盒玉棋应声脱手飞出。
只听的一声脆响,木盒撞击地面时顺势弹开,数十枚玉棋四散飞溅,滚落在青翠的草甸上。
影十急忙上前,先是拾起空盒,又将散落的棋子匆匆归拢,这才端着托盘回到若宁郡主面前。
她将盛着棋子的盒子呈到郡主眼前,又依次在各位夫人小姐面前展示,最后停在了云芷公主面前。
当看清托盘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玉片时,云芷公主双目圆睁,几乎要迸出火来。
她的脸色由青转黑,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些碎片甚至比先前那副损毁的玉棋还要破碎!
她死死咬住下唇,齿间几乎尝到血腥味。
这副玉棋是她特意命工匠为若宁打造的,每一枚棋子都浸透着她的心血。
如今竟被摔成这般模样,再也无法使用!
而易知玉安排的这场演示,无疑印证了若宁先前的猜测,更向众人昭示:这些玉棋确实脆弱易碎,稍有不慎便会损毁。
望着影十手中那些近乎粉碎的玉棋,易知玉唇角微微抽动。
方才她趁众人不备,暗中吩咐小香唤来潜伏在暗处的影十,让她换上婢女服饰代为演示。
本想着借她内力震碎玉棋,却没料到这丫头功力如此深厚,竟将棋子震得这般粉碎。
幸好在场都是爱棋之人......
她暗自思忖,
若是有习武之人在场,这般力道怕是立刻就要露馅。
不过经此一试,云芷公主应当无话可说,众人也不会再怀疑若宁郡主故意损毁玉棋。
这番安排,总算达到了预期效果。
易知玉转向若宁郡主,唇边漾开一抹歉然的浅笑,微微欠身道:
今日之事,终究是妾身冒昧了。为了验证猜测,平白又毁了郡主一副好棋,实在该向郡主赔个不是。
若宁闻言轻笑,眸光在易知玉面上流转,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打趣:
沈夫人此言差矣。您这般费心,原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替我解围,何错之有?况且方才夫人不是允诺,回府后会为我精心挑选几副上好的玉棋作为补偿?那本郡主可就拭目以待了。
郡主放心,
易知玉含笑应承,
待今日回府,妾身定当仔细挑选,必不会让郡主失望。
这番温言软语的对话落在周遭夫人小姐眼中,更坐实了二人交好之事。
方才那婢女一摔之下玉棋尽碎,已然证明了若宁郡主先前的推测,就是玉棋脆弱,不经摔才这般碎裂。
而此刻沈夫人与郡主之间这般融洽默契,哪里有什么因爱生恨的影子?
云芷公主先前那番揣测,此刻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易知玉这才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芷,姿态恭谨地福了一礼:
不知经过方才的验证,云芷公主可还认为这玉棋碎裂另有隐情?
这一问轻飘飘的,却让云芷如鲠在喉。
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她还能如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