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彻底散了，海面恢复了它那一贯的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猜忌的交易从未发生过。但筏子上凝重的气氛和每个人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都证明着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陈威第一个憋不住，朝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几个丧门星！看着就不像好东西！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指不定挖好了坑等咱们往里跳呢！”
李娜相对冷静些，她看着王超在塑料片上画下的简陋路线，沉吟道：“他们描述的地标很具体，半截铁塔，红色破布……如果是编的，很难编得这么有画面感。但危险程度，他们肯定隐瞒了。”
聂思思搂着蒋甜甜，忧心忡忡：“那个‘更大的东西’……会不会比平台下面那个还可怕？”
王超没立刻加入讨论，他走到筏子边缘，目光先投向刀疤脸所指的“垃圾山”方向，灰蒙蒙的海平面一无所有。然后，他又转身，从工具筐最底下拿出那个用塑料布小心包裹的漂流瓶地图，缓缓展开。
粗糙的线条，陌生的符号，醒目的红叉，还有旁边那模糊的建筑简笔画。
两个选择，两条可能的路，像岔路口一样摆在了面前。
“你们怎么看？”王超把地图也摊开在众人面前，“是去刀疤脸说的‘垃圾山’，赌一把可能有干净水和相对安全的鱼，但得面对他们嘴里那个‘更大的东西’？还是……信这个？”他指了指地图上的红叉，“这玩意儿更没谱，连是啥都不知道。”
陈威凑过来瞅了半天地图，挠头：“这画得跟鬼画符似的，谁看得懂？我看不如去垃圾山，好歹有个明确目标！真有大家伙，咱们远远瞅着，情况不对就跑呗！”
李娜则更谨慎：“垃圾山的信息是刀疤脸用食物换的，他们急需补给，用真信息的可能性大。但这地图……来历不明，目的不明，风险可能更高。”
聂思思小声说：“甜甜需要干净的水……”这话说出了大家最核心的需求。
王超听着众人的意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消防斧粗糙的木柄。他心里其实也在权衡。垃圾山的目标明确，需求匹配，但危险已知（至少部分已知）。地图红叉充满未知，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感受了一下风向和水流。根据李娜之前的分析和这几天的记录，他们目前似乎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环流带，如果不主动改变，可能会一直在这片海域打转。
必须做出选择了。
“两个都去。”王超最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
“啊？”陈威一愣。
“先去垃圾山。”王超解释道，“我们需要水和相对安全的食物来源，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地图红叉太虚无缥缈，可以作为一个长期目标。但去垃圾山，不能蛮干。”
他蹲下身，用铁皮在塑料片上划拉着：“第一，不能直接靠近。让‘灰灰’和‘小金’先飞过去高空侦查，确认地标，更重要的是，观察有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迹象。”
“第二，如果确认存在，我们也不直接登陆。先在远处观察，摸清情况，找安全的登陆点，最好是易守难攻，或者方便随时撤退的位置。”
“第三，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筏子必须保持在最佳状态，物资随身携带最重要的部分。”
条理清晰，考虑周全。陈威听了直点头：“对！对！就这么干！让龙哥们先去看看！”
李娜和聂思思也松了口气，王超的谨慎让她们安心不少。
“那……这个呢？”聂思思指了指漂流瓶地图。
王超把地图重新卷好，小心收起来：“先记下大致方位。等我们从垃圾山补充了物资，站稳脚跟，再考虑探索它。”
目标确定，行动计划也有了雏形，几人立刻行动起来。王超和陈威再次检查加固筏子的每一处绳索和连接点，李娜和聂思思则整理物资，将最关键的水、食物、工具和火种打包成几个可以随时带走的应急包。
“灰灰！小金！”王超召唤两只翼龙，指着刀疤脸之前指的方向，做了个高空盘旋和观察的手势。“去找那个有半截铁塔和红布的地方！看清楚！有没有大的活物！”
“灰灰”低吼一声，表示明白，率先振翅高飞，冲向远方。“小金”紧随其后，两只翼龙的身影很快变成灰暗天空中的两个黑点。
等待是焦灼的。筏子按照王超调整的方向，开始朝着“垃圾山”大致方位缓慢漂移。每个人都无心做其他事，不时抬头望向翼龙消失的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小半天，就在夕阳开始给垃圾海染上更加诡异的色调时，两个黑点终于出现在天际，迅速变大。
“回来了！”陈威激动地喊道。
“灰灰”和“小金”先后落在筏子上，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灰灰”用喙部轻轻啄了啄王超的手，然后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连续点了三次头，发出一串短促的叫声。
“找到了！它说找到了！”聂思思惊喜地解读着“灰灰”的动作。
王超精神一振，仔细看着“灰灰”。“灰灰”然后做出一个昂首挺胸、翅膀微微张开的姿势，发出低沉的、模仿某种厚重呼吸的声音，接着又用力摇了摇头。
王超的心沉了一下。“灰灰”是在模仿某种体型庞大的生物，并且表示没有靠近，或者说，不建议靠近。
“它说那里确实有大家伙，”王超翻译道，脸色凝重，“而且，‘灰灰’觉得很危险。”
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小金”则飞到李娜面前，用爪子在她手心里划了几下，又做出低头喝水的动作。
李娜明白了：“它说看到了水迹，在……在山体的一个裂缝里？”
信息汇总：地标确认，淡水可能存在，但有一个强大的守护者（或者盘踞者）。
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黑暗。
王超看着远方那即将被夜幕吞噬的海平面，眼神坚定。
“按原计划，靠近，观察，寻找机会。”他下达了指令，“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水和鱼，不是冒险。”
筏子调整着那面破烂的帆，借着微弱的晚风，朝着那片已知的危险和希望并存的“垃圾山”，坚定地驶去。
新的航程，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