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李小明闭着眼摸索到闹钟，按掉后又缩回被窝。五分钟后，李妈妈推门进来，一把拉开窗帘。阳光涌进房间，刺得他睁不开眼。
“快点起床，要迟到了。”李妈妈拍拍儿子的脸，转身去准备早餐。
段新红在书架缝隙里醒来。这个位置能看到大半间卧室，李小明的赖床模样尽收眼底。少年不情愿地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他眯着眼套上校服，扣子系错位了两个。
厨房传来煎蛋的香味。李小明吸着鼻子走出去，校服裤脚一边高一边低。段新红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这才小心地爬出藏身处。夜晚收集的露水还留在瓶盖里，她小口喝着，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书桌上的作业本摊开着，最后一道题只写了一半。篮球滚到墙角，校服随意搭在椅背上。这个普通少年的日常，对她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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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往儿子碗里又加了个煎蛋。“多吃点，上午四节课呢。”她伸手帮儿子理好衣领，“扣子都系错了。”
李小明低头啃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应着。他的目光不时瞟向卧室方向，想起昨天藏在百科全书后面的巧克力。不知道那个小东西发现了没有。
“妈，今天放学我要去小伟家写作业。”
“几点回来？”
“大概六点吧。”
李妈妈往便当盒里多装了些水果。“别给人添麻烦，记得打电话。”
段新红透过门缝观察着厨房。李妈妈系着碎花围裙，动作利落地收拾餐具。这个画面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孤儿院的厨房外偷看厨师做饭的场景。那时候她总盼着能分到多一点的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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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拉链的声音惊动了她。李小明站在卧室门口，往书架方向看了一眼。他们的目光短暂交汇，少年迅速移开视线。他往口袋里塞了包饼干，出门时故意放慢动作。
防盗门“咔哒”一声锁上。整间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工作的嗡嗡声。
段新红等待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开始行动。她沿着书架边缘小心爬行，像只壁虎贴在垂直的墙面上。昨夜规划的路线很清晰：先到达书桌，那里可能有更多食物来源。
下降过程比想象中艰难。墙壁光滑，几乎找不到着力点。有次她脚下一滑，全靠指甲抠住墙缝才没摔下去。粉屑簌簌落下，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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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开始每日的打扫。吸尘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段新红急忙躲进笔筒。彩色铅笔像树林般将她包围，她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拖把擦过地板，抹布抚过桌面。李妈妈哼着歌整理床铺，把儿子的睡衣叠得整整齐齐。在清理书桌时，她注意到墙角的划痕。
“这孩子，总是不小心。”她以为是儿子弄的，完全没注意到笔筒里屏住呼吸的小人。
段新红闻到了李妈妈身上的油烟味和洗衣粉香气。这种家常的味道让她鼻子发酸。在俱乐部里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在古董店是熏香的烟味，在流浪儿童那里则是汗水和垃圾的酸臭。
吸尘器靠近笔筒，强大的吸力让铅笔微微颤动。段新红紧紧抱住一支红色彩铅，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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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走廊里，李小明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同桌小伟撞撞他的肩膀：“看谁呢？这么入神。”
走廊尽头，班花林雪正在和女生说笑。阳光照在她马尾辫上，发梢闪着金色的光。李小明脸一红，低头假装看书。
“喜欢就去表白啊。”小伟起哄。
“别瞎说！”李小明合上课本，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身影——那个躲在书页后面，用警惕眼神看着他的小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关系。饲养宠物？监护责任？还是...某种奇怪的友谊？这个秘密像块石头压在心上，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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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成功抵达书桌。这个高度看房间，视角完全不同。橡皮像块白色巨石，钢笔如同金属雕塑。她在一堆杂物中发现半块被遗忘的巧克力，包装纸还完好。
正要享用这意外收获，房门突然打开。李妈妈拿着水壶进来浇花，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明这孩子，零食又乱放。”她伸手要捡起巧克力。
段新红急忙躲到笔袋后面，心脏狂跳。透过帆布缝隙，她看见那只手越来越近。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关节有做家务留下的薄茧。
就在要碰到巧克力时，手机铃声救了场。李妈妈起身接电话，暂时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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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课是生物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生态系统，幻灯片上展示着食物链。李小明盯着图片发呆，想起那个小东西吃东西的样子。她喜欢先把食物分成小份，慢慢品尝，像在担心吃完这顿没下顿。
“李小明，你说说看，分解者在生态系统中起什么作用？”
他慌忙站起来：“分解者...分解有机物，循环养分。”
“举例说明。”
“比如...比如蘑菇，还有...”
他卡住了，眼前浮现的是那些被偷偷运进书架的饼干屑。
下课后，小伟凑过来：“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
“可能没睡好。”他含糊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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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终于尝到了巧克力。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融化，带来久违的愉悦。她小心地把剩下的部分包好，藏在笔袋的夹层里。
书桌上摊着李小明的日记本。字迹潦草，有些地方还被涂改了。她认出“月考”、“篮球赛”这些词，还有几个心形涂鸦。在页面角落，她发现一行小字：“该怎么对待她？”
这个“她”让段新红愣住了。是在说她吗？少年居然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是幼儿园放学了。她趴在窗沿上，看那些被父母接走的孩子。有个小女孩摔倒了，哭着要妈妈抱。这些平凡的幸福，对她来说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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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土豆削皮的声音规律地响着，油锅爆香时滋滋作响。她今天特意做了儿子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卧室里，段新红沿着窗帘爬向窗台。这段路程充满危险，布料柔软无处着力。有次她差点从褶皱中滑落，幸好抓住了缝线。
窗台上有盆绿萝，叶片鲜翠欲滴。她在最大的叶子上发现晨露，像颗颗珍珠在叶脉间滚动。这是最干净的水源，她贪婪地饮用着。
从窗户看出去，小区景色尽收眼底。老人们在下棋，主妇们闲聊，孩子们追逐打闹。这个普通社区的日常，对她来说就像活生生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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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响起，李小明收拾书包的动作比谁都快。小伟在门口喊他：“不去打球了？”
“今天有事。”
“又是那个秘密？”小伟眨眨眼，“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李小明没有否认，这种误会反而能保护真正的秘密。他快步走出校门，在便利店买了包水果糖。
到家时，妈妈正在炒菜。“先去写作业，饭好了叫你。”
他走进卧室，第一眼就看向书架。百科全书后面的缝隙里，巧克力包装纸不见了。这个发现让他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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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听到脚步声，迅速退回藏身处。她看见少年放下书包，装作不经意地往书架上放了颗糖果。这次是草莓味的，包装纸在夕阳下闪着粉色的光。
他们之间建立起某种默契。他提供食物，她负责消失。但这种平衡很脆弱，随时可能被打破。
李小明打开作业本，却迟迟没有动笔。他的目光在书架上巡视，像在寻找什么。有次他突然抬头，正好对上缝隙后的眼睛。两人都愣住了，时间仿佛静止。
最后是李小明先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红。他低头写作业，笔尖却一直在纸上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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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分，李妈妈不停给儿子夹菜。“多吃点，最近学习辛苦。”
电视机播放着新闻，一家人边吃边看。段新红躲在门后，观察这个家庭的互动。李爸爸在看手机，被妻子拍了下手背。李小明讲述学校趣事，逗得父母发笑。
这种温馨让她胸口发闷。她想起自己骗过的那些家庭，那些被她破坏的信任。报应来得如此具体，让她以最卑微的角度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李小明偷偷藏了块排骨，用纸巾包好。这个动作没逃过段新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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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整栋楼渐次亮起灯火。李小明在书桌前打游戏，屏幕光映在他脸上。段新红在书架高处，用捡来的线头编织网兜。这是她从野外求生手册上学来的技巧。
游戏音效突然停止。李小明起身走向书架，手里拿着那个纸巾包。他左右张望，迅速把排骨塞进缝隙。
“给你的。”他低声说，然后快速退回书桌。
排骨还带着余温，酱汁的香气诱人。段新红小口吃着，感受着肉纤维在齿间断裂的触感。这种温度的食物，她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李小明看似在打游戏，实则通过屏幕反光观察书架。看到食物被接受，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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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段新红在月光下清点物资。三块饼干，五颗糖果，半块巧克力，还有没吃完的排骨。这些库存能支撑她度过几天。
她还收集了其他有用的东西：一根缝衣针，几段棉线，一片锋利的金属片。这些在关键时刻都能成为工具。
窗外飘来雨的气息。她喜欢雨天，雨声能掩盖所有动静。但她也害怕打雷，巨大的声响总让她想起俱乐部里的电击棒。
李小明在床上翻身，说着梦话：“别走...”
他在做梦，眉头紧皱。
段新红警惕地看着，担心梦游的可能。但少年只是咂咂嘴，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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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又是在闹铃中开始。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匆忙。李小明系鞋带时，往书架方向瞥了一眼。
段新红明白，这是询问她是否安好。她轻轻敲了敲书脊，发出细微的回应。
这个秘密的交流方式让他们都愣了一下。李小明嘴角微扬，拎起书包出门。
雨开始下了，窗玻璃上滑落无数水痕。段新红听着雨声，第一次感到些许安心。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她暂时找到了栖身之所。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此刻，她是安全的。
李妈妈拿着吸尘器进来，今天要大扫除。段新红缩回藏身处，继续她旁观者的一天。这个普通家庭的日常，成了她活下去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