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书架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李妈妈推开房门，手里拿着抹布和水桶。周末的大扫除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今天她要彻底清理书架。
段新红在书缝间惊醒。脚步声靠近，震得书页微微颤动。她蜷缩在两本厚词典之间的夹缝里，连呼吸都放轻了。昨夜挖出的小洞被她用纸屑仔细伪装过，从外面看就像普通的书籍磨损。
抹布擦过书脊，带着潮湿的气息。李妈妈哼着歌，把书籍一本本取下来擦拭。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金色的雾气。段新红屏住呼吸，感受着身边的书被抽走的震动。
《现代汉语词典》被取走了，《百科全书》第三卷也被拿开。光线骤然涌入，她暴露在空气中。李妈妈的手正伸向这本《古代汉语通论》——
电话铃响了。
李妈妈停下手，转身去接电话。段新红趁机钻进更深的缝隙，躲进一套《资治通鉴》的后面。心脏跳得发疼，额头上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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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见妈妈正在讲电话。书架上的书被搬下一半，凌乱地堆在地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架顶层，那个模型箱还好好地放在那里。
“...同学聚会？今天下午？”李妈妈对着电话说，“可是我还在大扫除...”
李小明悄悄走到书架前。他注意到几本词典之间的缝隙特别大，像是有人动过。蹲下身仔细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碎屑，像是被咬过的面包渣。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小东西果然逃出来了，就藏在书架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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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透过书缝观察着少年。他蹲在地上研究那些碎屑，表情严肃。这可不是好兆头。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沿着书架背板的裂缝向上爬。裂缝里积满灰尘，每走一步都会扬起细小的烟尘。蜘蛛网粘在脸上，她不得不停下来清理。
爬到第二层时，她发现一个理想的位置。一套精装书的后面有个空缺，大小刚好能容纳她的身体。从这里能透过书脊的缝隙观察整个房间，而且靠近墙壁，不容易被发现。
但这里太干燥了。从昨晚到现在，她没喝过一滴水。嘴唇开始干裂，喉咙像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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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挂掉电话，看着半空的书架发愁。“小明，来帮忙把书放回去。妈妈下午要出门。”
李小明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开始整理书籍。他的目光扫过书架的每个角落，试图找出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搬动《资治通鉴》时，他注意到书后有道奇怪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他假装不小心碰倒一摞书，制造出响声。书本落地的动静在房间里回荡。如果那个小东西藏在附近，一定会被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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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确实被吓了一跳。书本坠落的震动让她从藏身处滚了出来，正好落在一本摊开的画册上。彩色的插图画着她从未见过的风景：雪山、湖泊、茂密的森林。这些广阔的天地与她的处境形成残酷的对比。
她急忙爬起来，想要躲回书后。但已经来不及了——李小明的手指按在了画册边缘，挡住了去路。
“找到你了。”他低声说，眼睛紧盯着她。
段新红僵在原地。逃跑已经不可能，反抗更是徒劳。她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折磨。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李小明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真的...是活的？”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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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在客厅喊：“小明，快点收拾！我要迟到了。”
李小明猛地回过神。他看了看段新红，又看了看门口。犹豫片刻，他迅速把画册合上，小心地塞回书架深处。
“别出声。”他对着书架说，然后快步走向客厅。
段新红被困在合拢的画册里。黑暗笼罩下来，只有一丝微光从书页边缘透入。她摸索着画册的内页，指尖触到光滑的铜版纸。这是一本关于野外生存的画册，上面画着各种求生的技巧：如何取水，如何搭建庇护所，如何识别可食用的植物。
讽刺的是，这些知识对现在的她毫无用处。没有工具，没有资源，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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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帮妈妈把剩下的书放回书架。他的动作很匆忙，好几次都放错了位置。李妈妈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他搪塞道。
整理到那本画册时，他停顿了一下。画册被稍微抽出来一些，留出一道缝隙。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引起李妈妈的注意。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李妈妈看了眼时钟，“你去吃早饭吧，我换件衣服就出门。”
李小明如释重负，快步离开房间。但在门口，他回头看了眼书架。画册的缝隙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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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透过缝隙观察着房间。李妈妈换好衣服出门了，临行前嘱咐李小明记得写作业。现在家里又只剩下她和那个少年。
她听见厨房传来微波炉的声响，然后是李小明的脚步声。他回到房间，但没有靠近书架，而是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游戏音效响起，但很快又被关掉。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段新红屏住呼吸，等待着。
李小明突然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他没有打开画册，而是往缝隙里塞了什么东西。是一小块面包，还有一片沾着水珠的菜叶。
“吃吧。”他说完就回到书桌前，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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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警惕地看着那些食物。这会不会是陷阱？在俱乐部时，那些人经常用食物引诱她表演。在流浪儿童那里，食物总是伴随着戏弄。
但饥饿战胜了警惕。她小心地尝了一小口面包。是新鲜的，没有奇怪的味道。菜叶上的水珠清凉甘甜，缓解了喉咙的灼痛。
她很快吃完了所有食物，连碎屑都仔细收集起来。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吃到正常的食物。胃部的满足感让她暂时忘记了处境的危险。
李小明虽然在听音乐，但目光不时瞟向书架。看到食物被取走，他轻轻松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段新红的眼睛。
也许...这个少年和之前那些人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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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把房间照得明亮。李小明在书桌前写作业，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段新红借着光线仔细观察这个关了她许久的房间。
书桌靠窗摆放，上面堆着课本和文具。床铺整理得很整齐，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地板擦得很干净，连角落都没有灰尘。这是一个典型的少年房间，普通得让人意外。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顶层的模型箱上。那个曾经囚禁她的牢笼，现在看起来那么遥远。如果当时没有逃出来，现在可能已经...
她摇摇头，不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到稳定的水源。画册里的空间虽然安全，但太干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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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解决完最后一道数学题，伸了个懒腰。他看向书架，发现菜叶已经被取走了，只剩下一点水渍。看来那个小东西确实需要水。
他想起科学课上学过的知识：所有生物都离不开水。如果长时间缺水，那个小东西可能会...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到房间时，他故意洒了几滴在画册附近。水珠沿着书脊滑落，在书架下层形成一个小水洼。
这个举动很冒险。如果被妈妈发现书架上有水渍，肯定要挨骂。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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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惊讶地看着那些水珠。它们像珍珠一样在书架上滚动，最后汇聚在一起。这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她犹豫着，没有立即去喝水。在俱乐部时，那些人经常在水里下药，看她昏昏沉沉的样子取乐。在古董店，店主用“圣水”折磨她...
但干渴实在太难熬了。她小心地尝了一滴。是普通的自来水，带着漂白粉的味道。没有奇怪的口感，也没有晕眩感。
她开始大口喝水，像久旱的土地迎接甘霖。水珠打湿了她的衣服，但她不在乎。这是她第一次可以痛快地喝水，不用担心被惩罚，不用担心水源被切断。
李小明在书桌前假装看书，实际上在用余光观察。看到段新红喝水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严肃，像是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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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李妈妈回来了。她检查了李小明的作业，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很认真嘛。”
她的目光扫过书架，突然停顿。“书上怎么有水渍？”
李小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能...可能是我刚才喝水不小心洒了。”
李妈妈用抹布擦干水渍，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小心点，书弄湿了就不好了。”
她开始整理书架，把歪斜的书本扶正。当她的手伸向那本画册时，李小明几乎要叫出声。
但李妈妈只是把画册往里推了推，让它和其他书对齐。“这套书很贵的，要好好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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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在画册里感受着外界的震动。李妈妈的声音很温和，不像之前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这个家庭看起来...正常得可怕。
她想起自己的童年。养父母总是很严厉，做错一点小事就会受罚。她很小就学会隐藏真实想法，用乖巧伪装自己。也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她长大后选择成为欺骗他人的人。
如果当时遇到的是这样的家庭...她摇摇头，打断这个念头。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画册里有一页画着星空。浩瀚的银河，数不清的星星。她用手指轻轻抚摸那些光点，想象着自己漂浮在太空中，远离所有的痛苦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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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月光照进房间，书架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想起白天那个小东西喝水的样子，那么急切，那么脆弱。
科学课上老师说过，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来自同一个祖先。人类和蚂蚁，大象和细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个小东西虽然长得奇怪，但确实是个活生生的生命。
他曾经那样对待她...用镊子夹她，把她放在遥控车上，还差点让她被扔掉。这些记忆让他脸颊发烫。
翻身面对墙壁，他试图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但那小小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晃动，特别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仇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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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李妈妈又要出门。临走前她嘱咐李小明：“记得复习月考内容，别老是玩游戏。”
房门关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段新红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李小明的脚步声靠近书架。
画册被轻轻抽出来，光线涌入。李小明蹲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个瓶盖，里面装着清水和几粒米饭。
“给你的。”他把瓶盖放在画册旁，然后退到一边。
段新红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立即上前。李小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主动退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这个举动让她意外。她小心地靠近瓶盖，先尝了尝水，然后是米饭。都是正常的食物。
她抬头看向李小明。少年低着头认真写字，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很柔和。也许...他真的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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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他们保持着这种默契的平衡。李小明在书桌前学习，段新红在书架上层活动。他时不时会往书架上放一些东西：一小块苹果，几粒花生，甚至还有一块巧克力。
段新红开始收集这些食物。她用树叶做成储物袋，把多余的食物藏起来。经验告诉她，这种和平可能很短暂，必须为未来做准备。
她也在探索书架的其他地方。在一套百科全书后面，她发现了一个理想的新据点：那里有一个被老鼠啃出的洞，大小刚好能容纳她，而且位置隐蔽。
她把收集到的食物都搬到这里，用纸屑做成床铺。这里比画册里更舒适，而且靠近墙壁，温度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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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妈妈提前回来了。她直接走进李小明的房间，想要检查他的学习进度。
“月考准备得怎么样了？”她翻看着儿子的作业本。
李小明紧张地瞥了眼书架。“还、还好。”
李妈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书架。“这些书都看完了吗？”她伸手想要取下一本百科全书。
李小明的心跳几乎停止。那个小东西就藏在后面！
“妈！”他急忙喊道，“我、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李妈妈惊讶地看着儿子。“现在？才三点多。”
“我饿了嘛。”他拉着妈妈往厨房走，“现在做刚好晚饭吃。”
李妈妈被儿子推出房间，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好吧，这就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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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在藏身处听着外面的动静。刚才李妈妈的脚步声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震动。是李小明故意引开了她吗？
她透过缝隙观察房间。书桌上摊着作业本，铅笔滚落在地。刚才少年离开得很匆忙，像是故意要引开母亲。
为什么？为了保护她？
这个念头让她困惑。在经历了那么多伤害之后，她几乎已经忘记世界上还存在善意。那些看似友善的人，最后总是露出真面目。盲人老匠人是唯一的例外，但他也很快失去了她。
窗外飘来红烧肉的香味。段新红蜷缩在纸屑做的床铺上，感受着胃部的空虚。那些施舍的食物虽然能维持生命，却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
她需要自由，需要尊严，需要被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而不是被圈养的宠物，或者被观察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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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在厨房帮妈妈打下手，心思却飘回了房间。刚才真的好险，如果妈妈发现那个小东西...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想起昨天在画册里看到的那双眼睛。那么深沉，那么疲惫，完全不像动物的眼神。那里面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是经历了太多苦难后的麻木。
“小明，把酱油递给我。”
“啊？哦，好的。”
他心不在焉地递过酱油瓶，差点打翻。李妈妈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道数学题。”他低下头，继续剥蒜瓣。
但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和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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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李小明主动要求洗碗。李妈妈欣慰地摸摸他的头：“我们小明长大了。”
他勉强笑了笑，加快手上的动作。洗完碗，他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
书架还保持着原样，百科全书后面的缝隙也没有被动过。他悄悄往里面塞了一颗草莓——今天妈妈刚买的，很新鲜。
段新红看着那颗红色的果实。在昏暗的光线下，它像一颗心脏在跳动。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这是她变成小人后，第一次吃到水果。
味觉唤醒了很多记忆。小时候偷吃邻居家的草莓被打手心；成名后在高档餐厅里品尝的草莓甜点；缩小时候在垃圾堆里找到的半颗腐烂草莓...每一颗草莓都对应着一段人生。
她慢慢吃着，品味着这份意外的馈赠。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房间里亮起温暖的灯光。这一刻，奇迹般地，她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平静。
也许在这个普通的家庭里，她能获得短暂的喘息。但经验警告她，这种平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她把没吃完的草莓藏好，开始加固她的藏身之处。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都要做好准备。生存的本能已经深入骨髓，即使是一丝善意，也不能让她放松警惕。
夜色渐深，整栋房子安静下来。段新红躺在纸屑铺成的床上，听着李小平稳重的呼吸声。月光从百科全书之间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条纹。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如果这个少年真的不同，她该如何应对？是继续逃避，还是尝试沟通？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决定她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