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声响。这个壮实的少年像阵风卷进房间,书包随手甩到床上。李明局促地看了眼书架,喉结上下滚动。
“你房间怎么有股怪味?”张伟抽抽鼻子,目光扫过仓鼠笼,“养宠物了?”
李明挡在书架前。“仓鼠而己。要不要打游戏?”
张伟的注意力被书架上某个闪光点吸引。那是段新红来不及收起的铝箔纸,包着昨晚存下的奶酪块。他伸手要去拿,李明急忙拦住。
“我妈的纪念品,别乱动。”
段新红在墙缝里屏住呼吸。新来的少年身上带着汗水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说话时嘴角歪向一边。这种类型她见过太多——以捉弄弱者为乐的青春期雄性。
张伟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踢到墙角的篮球,球滚过去撞上书架。几本书微微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你最近神秘兮兮的。”张伟转动椅子,“放学就跑,消息也不回。”
李明递过游戏手柄。“最近月考压力大。”
两个少年开始玩游戏,枪炮声充斥房间。段新红趁机转移物资。铝箔纸太显眼,必须换成普通纸片。奶酪需要尽快吃掉,气味会引来麻烦。
墙内空间有限,她只能把东西藏在空调管道拐角。用灰尘掩盖痕迹,用蛛网做成警戒线。这些技巧是在无数次危机中学会的。
游戏暂歇时,张伟突然说:“你书架上有东西在动。”
李明的手柄掉在地上。“你看错了。”
“真的!”张伟站起来,“刚才有道影子嗖一下过去。”
段新红紧贴管道内壁。刚才转移时确实太快了,铝箔纸反光暴露了行踪。她听见脚步声靠近,两个少年的影子投在墙缝入口。
张伟用篮球鞋尖踢了踢书架底层。“该不是进老鼠了吧?”
“是仓鼠跑出来了。”李明声音发紧,“我早上没关牢笼门。”
这个借口很蹩脚。仓鼠笼完好无损,宠物正在食盆前打盹。张伟眯起眼睛,像发现猎物的猫。
“你肯定在藏什么东西。”
他开始翻看书架。动作粗鲁,完全不像李明的温柔细致。书籍被胡乱抽出,杂物散落一地。段新红听着越来越近的动静,握紧磨尖的缝衣针。
在最危险的时刻,李明突然大叫:“我想起来了!班主任说明天要检查暑假作业!”
张伟的动作顿住。“真的假的?我还没写完!”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两个少年翻找起作业本,暂时忘了书架的异常。段新红趁机爬向更深的藏身处,在黑暗中被蜘蛛网糊了满脸。
张伟边写作业边嘀咕:“你刚才是不是在忽悠我?”
“怎么会。”李明递过参考答案,“快抄吧。”
段新红在管道分叉口留下标记。用石子摆成箭头,指向安全区域。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逃生指南,防止在迷宫般的墙内迷失。
抄作业的沙沙声持续了很久。张伟不时发出懊恼的嘟囔,李明则心不在焉地望向上次投放食物的位置。那里现在空着,只有一道水渍痕迹。
“你书架第三格怎么特别干净?”张伟突然问,“像经常有人碰。”
李明僵住。“那是我放词典的地方,每天都要用。”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张伟却站起身,用直尺去够那个隔层。尺子碰到什么硬物,发出清脆声响。
“有东西!”
段新红认得那个声音。是她藏起来的金属片,用来磨针的工具。居然忘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李明抢先拿起金属片。“我的圆规零件,找了好久。”
张伟怀疑地打量好友。“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危机暂时解除。但段新红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个同学比李明敏锐得多,也危险得多。
墙内传来细微的震动。是李明的暗号——两长一短敲击墙面,表示“安全”。她谨慎地没有回应。
张伟终于抄完作业。他伸着懒腰走向门口,突然回头:“下周来我家玩新游戏?”
“好啊。”李明明显松了口气。
“带上你的‘圆规零件’。”张伟意有所指地笑笑,关门离开。
房间陷入寂静。李明靠在书架上深呼吸,额头都是冷汗。他轻轻敲击墙面,这次段新红回应了——三下短促的刮擦。
少年露出微笑。他小心地往墙缝里塞了块巧克力,包装纸特意撕开一角。
段新红没有立即去取。她听着少年在房间里走动,整理被翻乱的书籍。脚步声在墙缝前停留片刻,然后远去。
月光照亮巧克力的时候,她快速取回食物。意外发现包装纸内侧有字,用铅笔淡淡写着:“小心”。
她把纸条吞进肚子。这是必要的谨慎,尽管少年似乎站在她这边。同学的出现打破了平衡,接下来必须更加警惕。
凌晨时分,段新红在管道里布置新的避难所。这里距离书架较远,但更隐蔽。她转移了大部分物资,只留少量诱饵在原处。
果然,第二天张伟又来了。这次他带着所谓“借笔记”的借口,眼睛却不停扫视书架每个角落。
“昨天那个圆规能借我吗?”
“我找找。”李明装模作样地翻找。
张伟突然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向墙缝。“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光柱扫过段新红新藏的物资,离暴露只差几厘米。李明急忙拉开好友:“有蜘蛛网,脏死了!”
段新红在黑暗中心跳如鼓。她决定启用备用计划——在张伟的鞋子里留点“纪念品”。几颗仓鼠粮,几根鸟类羽毛,足够让这个多疑的少年转移注意力。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张伟穿鞋时怪叫一声,倒出里面的异物。
“怎么回事?”
“肯定是圆圆干的。”李明抱起仓鼠,“它最近总叼东西到处藏。”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张伟拍打鞋子,不再提墙缝的事。但他离开时,往墙角撒了些粉末。
段新红认得那种粉末。在俱乐部时,那些人用类似的东西追踪她的行动路线。
她小心地绕开粉末区,从天花板管道移动。粉末在月光下微微反光,像条毒蛇盘踞在必经之路上。
当晚李明送来双倍食物。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用手指在墙上有节奏地敲击。段新红听懂了,那是摩斯密码的“危险”。
她用缝衣针轻敲回应:“明白”。
新的攻防战开始了。段新红在管道内设置障碍,用棉线铃铛做警报系统。李明则负责引开同学的注意,编造各种理由阻止搜查。
有次张伟差点发现管道入口。李明突然大叫肚子疼,拉着好友去厕所。段新红趁机用灰尘掩盖了所有痕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段新红瘦了,但眼神更加锐利。她学会通过振动判断来客身份:张伟脚步重,李明脚步轻,李妈妈脚步稳。
某个雨夜,张伟浑身湿透地跑来。他神秘兮兮地关上门,从背包掏出个东西。
“看我带了什么?”
那是个改装过的玩具显微镜,镜头闪着寒光。
“你要干什么?”
“抓老鼠啊。”张伟接通电源,强光射向墙缝,“如果是稀有品种,能卖好多钱。”
段新红在强光下无所遁形。她蜷缩在管道深处,听见恶魔般的低语。
“看见影子了!果然是活的!”
李明夺过显微镜。“别闹了!”
“你早就知道!”张伟兴奋地大叫,“是什么?变异仓鼠?”
争吵声中,段新红开始向最隐蔽的避难所转移。那里有她储备的终极武器——一根淬过毒的缝衣针。
显微镜的光柱在墙内扫射,像探照灯追逐逃犯。有瞬间光线擦过她的衣角,张伟激动得声音变调。
“是个人形!天啊!你养了个小人!”
李明彻底慌了。他试图拔掉电源,被张伟推开。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书籍散落,仓鼠在笼子里尖叫。
段新红在混乱中抵达安全屋。这里存放着足够生存一个月的物资,还有自制的武器。她封死入口,听着外面逐渐平息的动静。
打斗停止了。张伟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发财了!”
“你不能说出去!”
“凭什么?在你家发现的,见者有份!”
谈判持续到深夜。段新红在黑暗中磨着毒针,等待最终判决。
脚步声靠近墙缝。李明的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
然后是一阵奇怪的响动,张伟的咒骂,重物倒地的声音。许久之后,李明轻轻敲击墙面。
“他睡着了。明天会忘记这些。”
段新红没有回应。她数着毒针的数量,检查每个出口的陷阱。同学的到访像场地震,震碎了脆弱的平衡。
天亮时,张伟迷迷糊糊地醒来。“我怎么睡在这?”
“你昨晚喝多了。”李明递过可乐。
同学挠着头离开,似乎真忘了昨晚的发现。但段新红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安全屋的墙壁上刻下新的记号。这是第一百一十八道刻痕,代表她活过的日子。每道刻痕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理:信任他人等于自杀。
李明还在敲击墙面,节奏越来越急。段新红捂住耳朵,在黑暗中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