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毅带着俘获的几名西夏军官和缴获的旗帜,快马加鞭赶回了折彦质所在的中军临时营地。营地设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巨大岩石群下,士兵们正抓紧时间利用陛下所授之法收集少得可怜的露水,并挖掘可能的水源。
“折参谋!”孙毅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胜利的兴奋,却也难掩长途奔袭的疲惫,“我军于前方百里处,全歼西夏残骑一千余人!缴获军械马匹若干,俘获敌酋数名!”
折彦质正与王禀及几名高级军官围着一张粗略绘制的沙盘商议,闻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却是凝重。
“孙指挥辛苦了,此战扬我军威,当记首功。”折彦质示意他近前,手指点向沙盘上一个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标记,“但孙指挥,你可知我等现已身处何地?”
孙毅凑近细看,脸色微微一变。沙盘上,代表他们路线的标记,已经深深刺入了代表戈壁荒漠的广袤区域中心。
“这里……已是漠中腹地?”孙毅的声音低沉下来。
“不错。”折彦质语气沉重,“根据俘获的西夏军官零散口供,结合司南定位与我等行程估算,我们恐怕已经越过了大半个腾格里沙漠的南缘,正逐渐接近其北部边缘。”
王禀拧着眉头,接口道:“再往北,就不是纯粹的荒漠了。地图上标注,那边开始有零星的草场和季节性河流,也是西夏?黑水镇燕军司?传统上的势力辐射范围!”
折彦质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黑水镇燕军司,乃西夏北疆重镇,虽主力可能已被抽调南下参与兴庆府防卫,但其根基尚在。嵬名安惠挟持国主北逃,最终目的地,极有可能就是那里!”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警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接下来,很可能不再仅仅是追击一群丧家之犬般的残兵败将。我们可能会面对以逸待劳的黑水镇燕军司接应部队,甚至可能……是重新集结起来、拥有据点补给的一部西夏兵力!”
一名参谋倒吸一口凉气:“折参谋,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五千多人,可能会一头撞上严阵以待的西夏军?”
孙毅此刻也收起了胜利后的骄矜,肃然道:“若真如此,敌逸我劳,敌众我寡,敌有依托而我无后勤,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王禀却冷哼一声,拳头砸在沙盘边缘:“怕他个鸟!黑水镇的兵要真是能打,早就该南下救援兴庆府了!现在兴庆府都完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斗志?就算有接应,估计也是些老弱病残!咱们龙骧军正好一并收拾了!”
折彦质摆了摆手,制止了王禀的躁进:“王兄勇悍,我军之胆。但不可轻敌。黑水镇军司能存在至今,绝非易与之辈。其骑兵熟悉本地环境,若设下埋伏,或利用地形与我周旋,足以让我军陷入泥潭。”
他沉吟片刻,决断道:“传令下去:
第一,各部加强警戒,斥候前出距离加倍,尤其注意北方草场与丘陵地带,仔细探查有无大队人马活动痕迹。
第二,严格控制饮水,按最低生存标准配给。利用一切机会,按陛下之法收集水源。
第三,将我军位置、遭遇战况以及对黑水镇军司的担忧,写成详细军报,派一队精锐斥候,携带双倍饮水,火速南返,务必呈报姚帅与陛下!请求指示,并说明我军可能需应对之变局。”
第四,我军暂缓急速追击,以稳为主,步步为营,先摸清前方虚实再说!”
王禀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也知道折彦质的考量更为周全,嘟囔道:“好吧,就依参谋。不过要是让嵬名老狗借着接应跑远了,那可太便宜他了!”
折彦质目光投向北方那片未知的区域,语气坚定:“放心,他跑不了太远。我军虽疲,锐气未失。只要找到他们,无论是残兵还是接应部队,都要让他们知道,大宋龙骧军的兵锋,绝非沙漠与距离所能阻挡!”
命令下达,龙骧军的追击步伐暂时放缓,变得更加谨慎。前方的沙海依旧茫茫,但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预示着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局面,可能就在下一个沙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