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数日后,汴京皇宫,垂拱殿偏殿。
赵佶风尘仆仆刚回宫不久,太子赵桓与皇后郑氏便匆匆赶来。
“父皇!”赵桓一进殿便撩袍跪倒,面带惶恐,“儿臣监国不力,致使宵小作乱,惊扰圣驾,儿臣……儿臣万死难辞其咎!”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登州之事已让他如坐针毡多日。
郑皇后亦是面带忧色:“官家,桓儿他……”
赵佶抬手止住了皇后的话,走上前,亲手将赵桓扶起,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何罪之有?此乃奸人构陷,欲离间我父子,乱我朝纲。朕心如明镜,岂会受其蒙蔽?你监国期间,政务井井有条,朕心甚慰。日后只需更加明辨忠奸,亲贤臣,远小人即可。莫要再为此等无稽之言困扰。”
赵桓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眶微红:“儿臣……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安抚了太子与皇后,赵佶并未休息,即刻在崇政殿召开了一次小范围朝会。与会者仅有李纲、陈过庭、张克公、苏启明、吴敏、宇文虚中、宗泽等寥寥数位核心重臣。
殿内气氛严肃。赵佶开门见山:“朕离京期间,有劳诸位爱卿辅左太子,稳定朝局。今日召诸位来,首要便是厘清家底。张卿,”他目光转向权知户部尚书的张克公,“连年征战,先是燕云,后是西夏,如今国库钱粮几何?你据实报来。”
张克公显然早有准备,出列躬身,语气沉凝:“回陛下。自政和五年推行新政以来,国库收入确有大幅增长。然兵者,国之大事,耗费亦巨。尤其是政和八年平定西夏之战,前后历时近一载,动用大军数十万,粮秣、军械、赏赐、抚恤……据户部与总参谋司辎重曹共同核算,此战总耗费,约在五千万贯上下。其中,仅阵亡将士抚恤一项,便近千万贯。”
这个数字报出,殿内几位大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不禁微微吸气。五千万贯,这几乎相当于过去朝廷数年的岁入。
张克公继续道:“经此大战,加之历年新政投入,目前国库各项结余,折算下来,大约在二千万贯左右。”
赵佶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二千万贯……说说岁入详情。”
“是。”张克公精神一振,开始细数,“新政之利,已初见成效。最大头乃盐政,自政和五年推行滩晒法,设立盐政清运司,盐利尽归内库……呃,是尽归国库调度。至政和七年,盐利岁入已稳定在近二千万贯。”
“其次则为海外贸易。琉璃、银镜、新式火柴、香露肥皂,以及茶叶、瓷器等,在海外极受欢迎,售价高昂。由市舶司及皇室专营工坊输出,政和七年至今,岁入亦在千万贯以上。”
“其三,便是抄家及商税。近年来惩治贪腐,查抄家产颇丰,填补了不少亏空。商税经过改革,去除苛杂,规范征收,商路畅通,税额反而稳步提升,岁入已有数百万贯。相较之下,传统的田赋、丁税等,反显得增长迟缓,数额不及前述几项了。”
张克公汇报完毕,退回班列。
赵佶沉默片刻,环视众人:“诸卿都听到了。国库岁入大增,皆赖新政。然平定西夏一战,便耗去五千万贯。如今国库结余二千万贯,看似不少,但若要对交趾用兵,并确保北防万无一失,诸位以为,够否?”
总参谋使吴敏率先出列,眉头紧锁:“陛下,兵凶战危,难以预料。南征交趾,虽计划水陆并进,以求速战速决,然岭南瘴疠,海运耗费,皆非小数目。臣预估,即便顺利,没有三千万贯亦难以支撑。若战事迁延,或北方有变,需同时应对,二千万贯结余,着实捉襟见肘。”
工部尚书苏启明也补充道:“陛下,神机营换装燧发枪、组建炮营,伏波行营换装舰炮,皆需巨额投入。格物院、将作监各项研发,亦需钱粮支撑。”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新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收入,但皇帝雄心勃勃的开拓计划,对财政的压力同样空前。
赵佶的目光最后落在李纲和张克公身上:“李相,张卿,你二人有何见解?”
李纲沉吟道:“陛下,或可暂缓南征,先行积蓄……”
赵佶却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时不我待。南疆不定,北顾有忧。钱粮之事,朕再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