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对于“乌得勒支”号上的荷兰水手来说,那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他们抬着头,可以清晰地看到天空中那十六个越来越大的黑点,以及它们尾部传来的、如同死神镰刀划破空气般的凄厉尖啸。
恐惧,攥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范·赫姆斯科克面如死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所有的海战知识,所有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在线列阵中,面对这种来自天顶的、超越时代的打击,他无处可逃,也无计可施。
“轰——!!!”
第一发305毫米高爆弹,精准地命中了“乌得勒支”号的舰艏。
那不是撞击,而是吞噬。
重达四百公斤的弹头,瞬间撕裂了脆弱的木质甲板,穿透了两层船舱,然后在船体内部轰然爆炸。
一股肉眼可见的橘红色火球,从“乌得勒支”号的内部猛地膨胀开来。恐怖的冲击波,将整个舰艏像纸片一样掀飞到半空中,断裂的木板、缆绳、破碎的船锚,以及数十名水手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然后如下雨般散落。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
一发直接命中主桅杆,那根需要上百名工匠耗时数月才能制成的巨大桅杆,在一瞬间就被炸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燃烧的帆布如同巨大的火炬,从天而降,将整个甲板变成了一片火海。
另一发,则钻入了船身中部的炮舱。
“轰隆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爆炸加起来还要沉闷、还要恐怖的巨响传来。那是炮舱内储存的数百桶黑火药被引爆了。
“乌得勒支”号的船身,从中间猛地向上拱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水下狠狠托起。然后,在所有荷兰人绝望的目光中,它断成了两截。
舰艏和舰艉高高翘起,无数幸存或垂死的水手,如同下饺子一般,尖叫着从断裂的甲板上滑入火海和沸腾的海水中。
雅各布·范·赫姆斯科克,这位分舰队司令官,连同他的傲慢与自负,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就在殉爆的烈焰中,化为了灰烬。
旗舰,在一轮齐射中,被秒杀了!
这一幕,彻底摧毁了荷兰联合舰队所有人的战斗意志。
“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离开这里!”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线列阵瞬间土崩瓦解。剩下的九艘战舰,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和荣誉,纷纷调转船头,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海。
然而,周大勇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打得好!”周大勇在镇远号的舰桥上,狠狠一挥拳,“传令!定远号、镇远号,自由射击!目标,敌方大型战舰!给我一艘一艘地点名!”
“四艘巡洋舰,两翼包抄!用你们的152毫米速射炮,清理那些小杂鱼!别让任何一艘船跑掉!”
命令下达,大华舰队的六艘铁甲舰,如同一群冲入羊圈的猛虎,开始了血腥的屠杀。
镇远号的四座炮塔,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它们各自锁定一个目标,以平均每分钟两发的速度,不断地喷吐着死亡的火焰。
“轰!”一艘荷兰战舰的船舵被直接炸飞,在原地疯狂打转。
“轰!”另一艘战舰的弹药舱被命中,步了“乌得勒支”号的后尘,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一团火球。
定远号也不甘示弱,它的主炮虽然只有两座,但炮手们在经历了宝岛海战的洗礼后,经验更加丰富。他们的炮弹,精准地覆盖着那些企图逃跑的敌舰,撕开它们的船帆,摧毁它们的炮位。
四艘铁甲巡洋舰,则如同四条灵活的猎犬,高速穿插在混乱的敌阵中。船上装备的152毫米速射炮,发出“砰砰砰”的密集射击声。高爆弹和穿甲弹交替发射,将荷兰战舰的甲板和船舷打得木屑横飞,惨叫连连。
海战?
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海战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是一场由钢铁和火药,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的百年霸权,举行的盛大葬礼。
战斗开始后不到三十分钟,海面上已经再也没有一艘能够完整漂浮的荷兰战舰。
三艘被直接炸沉,四艘燃起熊熊大火,正在缓缓下沉,剩下的两艘,则降下了船帆和旗帜,桅杆上挂起了白色的衬衫,选择了投降。
新加坡港口内外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惊呆了。那些驻守在岸防炮台的荷兰士兵,从头到尾,甚至连一炮都来不及发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舰队,在对方那如同神罚般的炮火下,被一一肢解、摧毁。
当最后一艘燃烧的荷兰战舰,发出一声不甘的呻吟,彻底沉入海底时,海面上只剩下了大华舰队雄伟的身影,以及四处漂浮的船只残骸和在水中挣扎呼救的落水者。
周大勇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传令。”他的声音,在硝烟弥漫的舰桥上响起,“施琅将军的‘清扫与保障群’,可以进场了。”
“命令他们,打捞所有落水者,接收所有投降船只。同时,派陆战队登陆新加坡,接管所有军事设施。任何抵抗者,格杀勿论!”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在新加坡最高处的山顶,给我用那些荷兰战舰的残骸,堆一座京观!”
“京观顶上,立一块碑,就用荷兰语写上——”
“犯我大华者,虽远必诛!”
随着周大勇的命令,施琅率领的庞大舰队,从后方缓缓驶入战场。一艘艘福船和补给船,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打捞和俘虏工作。
一队队身着黑色制服、手持新式步枪的大华海军陆战队员,乘坐着蒸汽登陆艇,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了新加坡的海岸。
港口内,残余的荷兰守军在目睹了海上那场惨剧后,早已斗志全无。面对如狼似虎的陆战队,他们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便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夕阳西下,血色的余晖洒在满目疮痍的海面上。
周大勇站在镇远号的舰艏,背后是六艘威武的铁甲舰,和一面迎风招展的巨大龙旗。
他的目光,越过新加坡,投向了更深邃的马六甲海峡。
他知道,这场葬礼,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猎物,那个让他和整个大华海军都蒙受了奇耻大辱的罪魁祸首——彼得·卡伦提尔,还躲在巴达维亚的巢穴里瑟瑟发抖。
而他,周大勇,很快就会去敲响他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