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搭在云镜的腕脉上,归墟真意如同最精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体内。那乌光弩箭的毒性确实猛烈,带着一股阴寒蚀骨的特性,正在沿着伤口处的经脉蔓延,若非沈渊以精纯的星辰之力混合归墟真意强行阻滞、中和,恐怕顷刻间就能要了云镜的性命。
云镜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看向沈渊的目光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的真元在体内自发运转,抵抗着毒素,那真元属性中正平和,带着锦衣卫基础功法的特质,并未显露出任何刚猛灼热的意境,反而因为抵抗剧毒而显得有些紊乱虚弱。
至少在真元属性上,看不出与那幽冥爪印中隐藏意境有直接关联。
但沈渊并未放松警惕。司空摘星的警告言犹在耳,云镜腰间的监视铁牌,以及刚才那“恰到好处”的遇袭,都让他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若这真是苦肉计,那云镜的隐忍和对自身伤势的控制,已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云镜逼毒,一边以神念传音给正在追踪刺客的顾清风:“留活口,小心灭口。”
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以及房屋倒塌的轰鸣,显然顾清风与那刺客的交手异常激烈。
冷千秋指挥着手下将现场彻底封锁,并派人前往顾清风追击的方向接应。他脸色铁青,在自己的辖区内接连发生命案和当街刺杀,他这个刑部千户难辞其咎。
“沈大人,云总旗伤势如何?”冷千秋走过来,语气生硬地问道,目光却在沈渊和云镜之间来回扫视。
“箭毒已暂时控制,但需尽快回府彻底清除。”沈渊收回手,语气平静,“冷千户,现场便交给你了。那滩血迹和巷道内的线索,务必仔细勘查。”
冷千秋皱了皱眉,似乎对沈渊发号施令有些不满,但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云镜,还是点了点头:“本官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一道冰蓝色的剑光自远处疾射而回,落在场中,正是顾清风。他气息平稳,衣衫却沾染了些许尘土,手中提着一名昏迷不醒、身着夜行衣的瘦小男子,正是方才那名刺客。刺客双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顾清风废掉了武功关节,防止其自尽或反抗。
“死了三个接应的,只抓到这一个。”顾清风将刺客丢在地上,言简意赅。他追击过程中,果然遇到了其他接应者,一番激战,只生擒了为首之人。
沈渊目光落在刺客身上,神念扫过,发现其体内真元属性阴寒刁钻,与那幽冥爪印表露的气息一致,确实是天尊培养的死士风格。但其识海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封锁,陷入了深度昏迷,强行搜魂恐怕会直接导致其神魂崩灭。
“带回北镇抚司,严加看管!”沈渊对随行而来的几名锦衣卫力士下令。
“是,大人!”
力士们上前,用特制的镣铐将刺客锁拿,迅速押离现场。
“沈老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衙门,再从长计议吧。”云镜虚弱地建议道,肋下的伤口虽被沈渊暂时封住,但脸色依旧难看。
沈渊点了点头,对冷千秋道:“冷千户,后续若有发现,还请及时通报北镇抚司。”
说完,便与顾清风一左一右,扶着云镜,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血腥与恐慌的街区。
回到北镇抚司衙门,沈渊立刻命人请来司内最好的医师为云镜诊治,并安排了严密的守卫。他自己则与顾清风回到了廨房。
“如何?”沈渊问道,指的是顾清风追击的过程。
“接应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似乌合之众。此人,”顾清风指了指被关押的方向,“是头目,身手不弱,宗师初期,擅长隐匿暗杀。擒他时,他试图咬碎齿间毒囊,被我卸了下巴。”
沈渊沉吟道:“刺杀张威,嫁祸天尊,再当街袭杀云镜……这一连串动作,目的绝不单纯。若云镜是内鬼,杀他灭口说得通。但若云镜无辜,杀他又是为了什么?挑起北镇抚司与刑部乃至其他势力的矛盾?”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脑海中玉碟碎片光芒流转,将已知的所有线索——坤宁宫标记、陆小凤的铜钱符号、司空摘星的警告、张威之死的疑点、云镜的遇袭、被擒的刺客——逐一排列、推演、组合。
无数种可能性如同树枝般分叉、蔓延。
“假设云镜是内鬼,”沈渊缓缓道,“他接近我,是为了监视,也可能为了引导我的调查方向。今日遇袭,苦肉计的可能性很大,目的是为了博取信任,方便后续行动。那么,张威之死,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隐藏的刚猛意境,或许是故意留下的破绽,引导我去怀疑其他人,比如……东宫?”
“若云镜无辜,”他继续推演,“那幕后黑手杀他,或许是为了灭口,因为他可能掌握了某些关键证据,只是自己还未意识到。或者,是为了嫁祸给我?云镜若死在我身边,我这个新上任的镇抚使,难免会被怀疑排除异己,甚至与天尊有染?”
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且都指向更深层的阴谋。唯一的实物线索,就是那名被生擒的刺客。
“必须撬开他的嘴。”沈渊眼中寒光一闪。
然而,就在他准备亲自去往诏狱,审讯那名刺客时,一名锦衣卫小旗急匆匆跑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关押在丙字三号牢房的刺客……他,他死了!”
沈渊与顾清风对视一眼,立刻赶往诏狱。
丙字三号牢房外,几名看守的力士面如土色,跪倒在地。牢房内,那名刺客依旧被特制的镣铐锁着,但七窍流血,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已然气绝身亡。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令人心悸的阴寒死气。
“怎么回事?!”沈渊厉声问道。
一名力士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大人!属下等一直在此看守,寸步未离,期间绝无任何人靠近!方才他突然浑身抽搐,口鼻溢血,不过数息就……就没了气息!”
沈渊走进牢房,神念仔细探查尸体。刺客体内经脉尽碎,神魂湮灭,死状与中了某种霸道无比的远程咒杀之术极为相似!这种咒杀之术,往往需要事先在目标体内种下咒引,再由施术者在远处发动,防不胜防!
对方竟然在北镇抚司诏狱内,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干净利落地灭了口!
这不仅仅是为了切断线索,更是一种赤裸裸的示威!表明对方对北镇抚司的渗透,远比他想象的更深!甚至可能……就在这衙门之内!
沈渊脸色阴沉如水。他回想起云镜腰间的监视铁牌,回想起赵靖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回想起这衙门内无数道复杂难明的目光……
“清理干净。”沈渊对力士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牢房。
回到廨房,气氛凝重。
唯一的活口线索断了,对手的狡猾与狠辣超出了预期。
“云镜那边,情况如何?”沈渊问向一名负责通报的力士。
“回大人,医师已为云总旗清除余毒,包扎了伤口,云总旗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沈渊点了点头,挥退力士。
他坐在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对手步步紧逼,线索扑朔迷离。东宫、坤宁宫、天尊、北镇抚司内部的暗流……这几方势力之间,究竟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自己这颗突然闯入棋局的棋子,又该如何破局?
继续被动等待,只会陷入更深的泥沼。
他需要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陆小凤送来的铜钱上,◎ → ? 的符号清晰可见。
东宫……典藏阁……那块司空摘星要的铁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沈渊心中逐渐成形。
他看向顾清风,眼神锐利:“清风,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去探一探东宫。”
既然迷雾重重,无从下手,那便直捣黄龙,去那风暴的中心,亲眼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