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富有节奏的交响乐。
几十个在江湖上跺跺脚都能引起一方震动的高手，此刻正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跪在最前面的张青阳，那张原本俊美妖异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嘴角溢出的鲜血混合着泥土，狼狈不堪。
但他不敢停。
罗弈没有再理会这群蝼蚁的表演。
他垂眸，看着手中这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玉剑。
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神力，从他指尖溢出，缓缓注入剑身。
嗡。
玉剑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动，原本平平无奇的玉石内部，仿佛有星光被点亮，一道道细密的金色纹路缓缓亮起，流转不休，最终汇聚于剑心，再次沉寂下去。
他随手一抛。
玉剑划过一道轻柔的弧线，静静的悬浮在张玄风的面前，发出一声清吟。
张玄风下意识地接住玉剑，入手温润，一股暖流顺着掌心传遍全身，将他体内翻涌的伤势都压下去了几分。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枚再次变得神光内敛的玉剑，又看了看半空中那个神明般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能够结识这位师侄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停。”
罗弈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山谷中那片啪啪作响的巴掌声，都停了下来。
夜晚的寂静，又重新降临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顶着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位主宰他们生死的存在。
罗弈的视线，落在了张玄风身上。
“师伯，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
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他并不关心这些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说到底，都是一群蝼蚁。
于是他就将处置权交给了张玄风。
可能是因为神性的影响，他现在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不是很在意。
唯一让他能上点心的就是几个和他亲近的人还有和他自己相关的事情了。
现在对于是否还要隐藏身份也无所谓，毕竟现在地球上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了。
他也已经有了毁灭星球的能力，宇宙间可以来去自如。
但这个问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青阳、王建国，以及武盟和长老会的众人，全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祈求的眼神，看向张玄风。
他们的生死，此刻就全在眼前这个枯槁老人的一念之间。
张玄风感受到了那些视线，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卑微如尘土的身影。
就在不久前，这些人还是能够决定他的生死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却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罗弈，摇了摇头。
“算了。”
“我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
他没有说杀，也没有说不杀。
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说完，张玄风扶着膝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他放弃了，于是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建国和张青阳。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我？”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王建国差点虚脱。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向前挪了几步，用一种近乎谄媚的态度，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张前辈！我们是长老会的人！”王建国的声音还是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们之所以来白城，是因为......因为之前与我们长老会有密切合作关系的一股势力，也就是您师父，突然在白城的地宫里全部失联了！”
“后来......后来我们收到了一个秘密消息，说地宫的覆灭，并非天灾，而是......而是有超凡力量的介入！而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就在您身上！”
果然，还是因为师父那座地宫。
“消息来源是哪里？”张玄风追问道。
“是......是一个信奉大圣道君的教派。”王建国不敢隐瞒，“那个教派有些邪门，但他们确实能够......预言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们跟他们有过几次合作，都应验了，所以这次......”
“大圣道君？”张玄风念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想起来了，当初那个冒充他的假道士就是信奉大圣道君，他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时，旁边一个武盟的头目也赶紧抢着开口，生怕说晚了又惹来杀身之祸。
“前辈饶命！我们武盟也是身不由己！我们一直为张家做事，是长老会的人找到我们，说白城地宫有超凡线索，关键就在您身上，想......想邀请我们一起对付您，我们才......”
他话还没说完，跪在最前面的张青阳，突然开口了。
“仙长！”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他没有理会张玄风，而是抬起那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仰望着罗弈。
“关于那个大圣道君的教派，我知道他们的底细！”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玄风也停下了问话，诧异地看向这个出身不俗的年轻人。
罗弈平静的眼眸，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落在了张青阳身上。
感受到那道视线，张青阳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强忍着脸上的剧痛和内心的震撼，语速极快地说道：
“那个所谓的大圣道君，确实掌握着一些匪夷所思的预言能力！他们的预言之所以准确，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一件传说中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吊罗弈的胃口。
“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很多核心的秘密，都保存在我张家的祖地。我只知道，他们的一些预言，甚至......甚至牵扯到了仙人！”
仙人！
罗弈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座西周王墓里的壁画。
仙人掀起巨浪，覆灭海船。
神山从天而降，镇压宫殿。
飞剑斩杀妖兽，尸身化为藤蔓。
这些都对应了他前段时间所做的事情。
这足以引起罗弈的好奇心。
张玄风看着罗弈，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替罗弈做任何决定。
山谷的风，似乎停了。
那一片压抑的耳光声也早已消失。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罗弈的身影，缓缓从岩石上飘落。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跪伏在地的张青阳面前。
“带我去你祖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