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无药可救的沉沦，亦是我万劫不复的荒海。」
3月21，周一，晴。
三月中下旬的天气像个心思难猜的少女，前几日还阴雨连绵，今天却毫无预兆地放了晴。
阳光穿过西王大厦气势恢宏的玻璃幕墙，在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明亮晃眼的光斑，照得来往行色匆匆的精英们，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的剪影。
FLoREScENcE paris与瑞化生物的合作，自意向书签订后，便进入了更为紧密的实质性推进阶段。
今天上午，瑞化生物的总裁梁瑞将亲自带领其核心技术团队，前来参观和学习。
这是展现品牌硬实力、建立深度信任的关键一步，林满对此极为重视。
上午九点，正是西王大厦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
林满站在大厦一楼那挑高近二十米、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堂的等候区，微垂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利娜刚刚发来的今日流程确认，神情专注而冷静。
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真丝衬衫，领口的设计别致地勾勒出她纤细的锁骨，下半身是一条高腰的烟灰色羊毛西裤，衬得她双腿愈发修长笔直。
长发在脑后扎成低马尾，耳边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为这份极致的专业干练，增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女性柔美。
她化了妆，肌肤在晨光下通透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唇上是一抹清淡的豆沙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强大的气场。
“林总。”
一个温润醇厚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林满抬起头，看到了梁瑞。
身后是七位同样西装革履的技术骨干，正微笑着向她走来。
梁瑞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意式西装，衬衫雪白，领带是与西装同色系的暗纹提花，整个人显得儒雅俊朗，又充满了成功企业家的自信与从容。
他的目光落在林满身上时，那份惊艳与欣赏是显而易见的，但又被他很好地收敛在得体的商业礼仪之下，化为一种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梁总，各位，欢迎。”
林满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唇角勾起一抹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让林总亲自来接，实在荣幸。”梁瑞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握手的力道克制而绅士，一触即分。“接下来的两周，要给FL-paris添麻烦了。”
梁瑞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握手的力道克制而绅士，一触即分。
“梁总客气了，是FL-paris的荣幸。”
林满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他们走向电梯厅，“这边请。”
一行人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堂，走向服务中高楼层的电梯等候区。
梁瑞很自然地走在林满身侧，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亲昵，又形成了一种无声的保护姿态。
周围不少路过的白领都向他们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显然，这对郎才女貌的商业“合作伙伴”自然是观众们的谈资。
林满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只是面色平静地与梁瑞交流着一些关于实验室安全规章的细节，仿佛这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商务接待。
“叮——”
一部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正对着电梯的林满，在看清电梯内景象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电梯的角落里，赫然站着顾沉。
他显然是刚从停车场上来，身上穿着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微敞开，得体的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
他没有看手机，只是靠在电梯壁上，左手握着电梯的防护杆，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这不是只服务中层的电梯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林满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是退后一步，等下一班电梯？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退，显得她心虚，像是在刻意躲避，况且后面还有梁瑞这个合作方。
在这场她与他之间无声的较量中，示弱，就等于认输。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犹豫，林满迅速做出了决断。
她不能退。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清冷的面具。
她挺直了背脊，像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女王，迈开脚步，毫不迟疑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顾沉的目光在她走进来的瞬间，终于有了焦距。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两口幽深的寒潭，平静无波，却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顾沉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身后的梁瑞一行人。
林满没有看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瞟向那个角落。
她径直走到离他最远的、靠近操作面板的那个角落站定，背对着他，看着电梯门的方向，仿佛电梯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
这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的无视。
梁瑞和他的团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梁瑞站在了林满的身侧，自然地与她攀谈：“西王大厦的电梯速度确实很快，效率很高。”
“是的，毕竟时间就是一切。”林满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异样。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外面一阵骚动，一大群像是刚参加完某个晨间会议的白领，说笑着，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哎呀，赶不上了，挤一挤！”
原本还算宽敞的电梯，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人与人之间几乎是前胸贴后背，空气中混合了各种香水、咖啡和早餐的味道，变得有些浑浊。
林满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人潮挤得一个趔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噔”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身后即将撞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前一秒，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臂，及时地从她身侧伸了过来，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
“小心。”
梁瑞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坚实的墙，为她隔开了一拥而上的人群，将她稳稳地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他的手臂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她的身体，而是以一种极具分寸感的姿态，虚虚地环在她的肩后，形成了一个坚固而安全的屏障。
林满的身体微微一僵。
那份突如其来的、带着善意的保护，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她闻到了梁瑞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古龙水味道。她抬起头，对上了梁瑞温和且带着一丝关切的目光。
在这样拥挤嘈杂的环境里，他的眼神仿佛一个安静的旋涡。
林满的唇瓣动了动，用一种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谢谢。”
说完，她做了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动作。
她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将身体的重心往后靠了半分，更安稳地站进了他用身体为她隔出的这片小小的安全区域里。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寻求安稳的举动。
在被人群推搡的混乱中，她本能地选择了一个更安全、更舒适的位置。
梁瑞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那份欣赏之中，悄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他微微俯身，用同样低沉的、带着关怀的语气回应道：“不客气，没伤着吧？”
这一问一答，一举一动，在拥挤的电梯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的气场，都被顾沉一帧不落地，尽收眼底。
然而，她的目光，越过梁瑞的肩膀，与电梯另一端角落里，那道冰冷得足以将人冻伤的视线，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顾沉依旧靠在那个角落里，一动未动。
但他的眼神，早已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的眼神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么此刻，那潭底便掀起了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的暗流。
他的目光，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割开空气，越过所有嘈杂的人群，死死地钉在梁瑞那只横在她身后的手臂上。
然后，再一寸寸地，上移，落到她那张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而略显不自然的脸上。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嫉妒与怒火。是一种属于猛兽的、领地被侵犯时才会有的、暴怒前的死寂。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握着电梯护栏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结实的护栏生生捏断。
整个电梯的温度，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森然寒气，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仿佛被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所震慑。
林满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那道目光狠狠地刺穿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甚至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能仓皇地低下头，盯着自己光洁的鞋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烙铁一样，烙在她的身上，灼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她被困在梁瑞善意的保护圈里，却又同时被囚禁在顾沉愤怒的注视中。
这方寸之地，瞬间变成了一个让她无处可逃的囚笼。
可他心底那头名为“占有欲”的猛兽，却在疯狂地咆哮。
电梯里的数字，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地向上攀升。
15… 20… 25…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在30层停下。
电梯门缓缓滑开，外面是FLoREScENcE paris明亮而时尚的前厅，助理利娜正带着微笑等候在那里。
光和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瞬间驱散了电梯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走吧。”梁瑞松开了护着林满的手，对她温和一笑，率先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林满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跟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那个角落一眼。
当FL-paris和瑞化生物的一行人全部走出电梯，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
那道冰冷而灼热的视线，终于被隔绝。
电梯内，瞬间恢复了空旷与安静。
只剩下顾沉一个人，和一整个轿厢的、被他身上寒气冻结的空气。
他亲手把她推开，告诉她，她只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
他给了她所有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理由。
可当他真的看到另一个男人用他渴望却不敢用的方式去保护她，当他看到她用一个细微的动作回应了那份保护时，那种被剥夺、被背叛的感觉，还是像野火一样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告诉他这是他自作自受，是他亲手造成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