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森来得很快,沉重的脚步声显示出他扎实的功底。
与长于政务、气质更显文雅的李渭不同,他这一身虬结的肌肉和挺拔的身姿,看着就让人感到踏实。
难得的是,他脸上虽然带着军旅的粗犷,表情却十分稳重,不见丝毫骄躁。
肖尘打量了他一眼,直接问道:“看你这个样子,是打算一直待在军伍之中,走这条路了?”
刑森抱拳,露出一个与他体型相称的、略显敦厚的笑容:“侯爷明鉴,属下读书不成,也没啥其他拿得出手的本事,就剩下这身力气和家里传下来的几分武艺,还堪一用了。”
肖尘对王勇、刑森这两个曾经的“纨绔”观感还算不错。
他们或许能力有高下,但最起码知情识趣,懂得审时度势,该表现时表现,该“装老实”时也绝不含糊,用起来颇为顺手。
他点了点头:“既然你有心在军中建功,那好,我现在就带你捞一波军功。去,立刻从军队的人里,挑出十几个身体最壮、力气最大的,把县衙门口那面登闻鼓给我拆下来!顺便在城里找找,看还有没有同样大小、或者更大的鼓,不管是从武庙、校场还是哪个大户人家家里找,都给我绑上车,统统运出城来!”
刑森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兵书战策,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他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侯…侯爷?要这许多大鼓干什么?擂鼓助威,一面…一面不就够了吗?”他实在想象不出,八面大鼓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特别的战术价值。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问题?”肖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兵贵神速,快点!”
他自然不会解释,刚才单骑冲阵时,虽然气势无双,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路冲杀下来,仔细回味,才发现是少了点“配乐”!
干巴巴地冲上去,砍杀,虽然效果震撼,但在肖尘这个穿越者的审美里,总觉得“仪式感”和“气势渲染”还不够到位。
以他如今逍遥侯的身份,阵前斩将,怎么能没有点恢弘的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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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对那三万边军的传达、解释和安抚工作,在李渭等人的努力下,缓慢而艰难地进行着。
直到日头升到头顶,接近正午时分,才算勉强让这支庞大的队伍初步安定下来,开始按照指令,在城外选定区域安营扎寨。
让这三万人进城是绝对不行的。
一来,南蛮军不知何时就会杀到,部队需要在城外开阔地列阵迎敌,进城反而束缚手脚;二来,一旦进入复杂的城市环境,监管难度极大,那些心中仍有疑虑,或者原本就是严、祝等世家嫡系、可能狗急跳墙的分子,很容易趁机生事,风险太高。
安排扎营时,看着士兵们开始埋锅造饭,肖尘不禁心生感慨。
说起来这些边军也着实可怜,平日里即便要应对战事,每天也只供应两顿饭,而且通常是一顿干饭一顿稀粥,勉强果腹。
那些层层克扣军饷的将领和官僚,真不知是怎么想的,莫非以为靠着喝兵血就能维持一支能打仗的军队?
这些人没被手下士兵哗变砍死,也多亏了底层军士长期以来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忍耐力惊人。
肖尘直接下令,今日给所有士兵加餐一顿,并且管饱。这才有了中午做饭的场面。
命令一下,军营里几乎能听到明显的咽口水声,随后便是一阵压抑着的欢呼。
原本因为内乱和主帅被杀而弥漫的恐慌与隔阂,似乎在这热腾腾的饭菜香气中消融了不少。
底层的士兵想法一直很单纯,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就能轻易获得他们的认同感和最基本的忠诚。
有饭吃,就有了最朴实的幸福感。
也就在这时,前方派出的斥候快马加鞭赶回,带来了确切消息:南蛮军显然已经收到了雍军内乱的确切情报,正在加紧速度赶来,先头部队距离陪陵城已不足十里!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王勇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连哄带吓,居然真从那些边军手里“协调”来了足够的战马,将他那五百步兵暂时变成了“骑马步兵”,虽然骑术肯定不行,但至少机动性大大提升了。
刑森也顺利完成了任务,不仅拆了县衙的登闻鼓,还在城里寻到了几面军中常用的大鼓,共计八面,用几辆结实的马车架着,运到了阵前。
他此刻也想明白了肖尘的用意,虽觉有些…别出心裁,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让人把鼓在车上固定好,还配上了鼓槌。
此刻,阵前极目远眺,已经能够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那是大规模军队行进时带起的土龙。大战,一触即发。
南疆多山地、丛林,地形崎岖,不利于大规模骑兵展开,因此无论是雍军还是南蛮,都以步兵为主。
南蛮部落甚至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这个兵种,他们的优势在于熟悉地形、悍勇善战以及一些丛林游击的技巧。
原本双方已经对峙多日,彼此都摸到了一些规律,形成了一种相对僵持的习惯。
此刻,面对雍军重新立起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盾阵和后面密密麻麻的长戈,南蛮大军在距离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住了脚步,开始排列进攻阵型。
军阵中央,被众多精壮勇士簇拥着的南蛮首领矣欧危,穿着一件与他所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狐皮大氅。
这据说是来自北方的商人运过来的稀罕物件,他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好看是好看,彰显身份,就是在南疆这不算凉爽的天气里穿着,实在有些闷热。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看似严整的雍军军阵,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