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气氛,在墨徊风卷残云般的“进食”表演后,陷入了一种比克里珀堡顶层那个“凶案现场”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丹恒:“……”
他看着餐桌上堆积如山的空盘子,以及墨徊面前那盘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的、小山般的烤肉排,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饶是以他的心境,也觉得眼前这一幕过于……惊悚。
平时墨徊也挺能吃的。
但好歹是零零碎碎的吃。
三月七:“……”
粉发少女张着嘴,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她看着墨徊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咀嚼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的样子,大脑彻底宕机。
所有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冻住了,目光在墨徊和他面前不断减少的食物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连躲在克拉拉身后的虎克都忘了害怕,小嘴张成了o型。
餐桌上,空盘子已经叠起了第二摞。
这已经是墨徊坐下后让厨房加的第三轮食物了。
从松软的面包、浓稠的奶油汤,到堆积如山的煎肉排、炖得软烂的兽腿,再到各种贝洛伯格特色小吃、甜点……他几乎来者不拒,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偏瘦体型的速度和容量,疯狂地扫荡着一切可见的食物。
那架势,仿佛他的胃连接着一个无底黑洞。
“墨徊,”布洛妮娅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守护者的威严在“大胃王”面前显得有些无力,“你……吃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的道:“这……比我们戍卫队体能训练后的大胃王比赛冠军吃得还多……”
墨徊正埋头对付一块烤得焦香四溢、比他脸还大的兽肋排,闻言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满足和……一丝茫然?
他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唔?不知道啊……”
他费力地咽下嘴里的肉,舔了舔沾着油光的嘴唇,表情带着点无辜的困惑。
“就……总感觉很饿……非常非常饿……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叫嚣着要吃东西……”
他说着,又顺手抓起旁边餐篮里最后一块烤得酥脆的、撒着粗盐粒的厚饼干,塞进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唔……这个饼干好香!”
看着他这副毫无自觉、甚至吃得有点开心的样子,众人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胃口好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发生在餐桌上的、无声的灾难!
丹恒有些忍无可忍。
他“啪”地一声将手轻轻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走到墨徊身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视着墨徊那双因为进食而显得格外亮晶晶的、深棕色的眼睛。
“不许吃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立刻停下。”
再吃下去?
丹恒毫不怀疑,这个刚刚经历过力量剧变、状态诡异、体内可能还残留着星神“馈赠”的家伙,会把自己活活撑死在这里。
那画面……丹恒光是想想就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墨徊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手里还捏着半块饼干,深棕色的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丹恒,仿佛在控诉你怎么能剥夺我吃饭的权利?!
那表情,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穿着换好的干净衣服,两条腿开始无意识地、带着点抗议意味地晃荡起来,脚后跟轻轻磕着椅子腿,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锐利,他抓住了这个墨徊被迫“暂停”进食的间隙,抛出了那个萦绕在众人心头、比食物更沉重的问题。
“趁着现在……清醒一点,给我们讲一讲吧。”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锁定墨徊。
“在昨晚那场傩戏的最高潮,你踏刀梯问天索鬼,燃血焚身,景元将军解读为引神附体的古老仪式,可你却告诉我们……你问的是自己、引的也是自己。”
瓦尔特的声音带着一种学者的探究和长辈的凝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与鬼与神……在你心中,究竟是何物?”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让餐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墨徊身上。
连他晃荡的小腿都停了下来。
刚才还弥漫着的食物香气和些许轻松(如果忽略他的食量的话)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紧张的求知氛围。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个颠覆认知的答案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墨徊晃脚的动作彻底停了。
他捏着那半块饼干,深棕色的眼眸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头,脸上那点委屈和孩童般的懵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或者说,是某种更深邃的东西在眼底沉淀。
他歪了歪头,看着瓦尔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奇异的回响。
“杨叔……”
他轻轻唤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时机未到,不可说,不可说~”
那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神棍的缥缈和不容置疑的神秘感。
“喂!墨徊!”三月七第一个忍不住了,她拍案而起,粉色的眼睛里满是抓狂,“你怎么还学起谜语人那一套了!?”
“昨晚闹那么大动静,今天早上又吓死个人,现在问你怎么回事,你就来个不可说?”
“急死咱了!”
墨徊没有理会三月七的抓狂。
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半块饼干,却没有再吃,只是无意识地用指尖捻着饼干边缘掉落的碎屑。
接着,他嘴里开始哼起一段调子。
那调子很古怪。
初听欢快跳跃,像孩童无意义的哼唱,带着纯粹的、没心没肺的愉悦感。
但仔细听,旋律的转折处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扭曲,仿佛快乐的底色下潜藏着不安的躁动。
更奇怪的是,他哼着哼着,会突然在某一个音节卡住,或者明显跑调,然后他会停下来,歪着头想一想,又重头开始哼,仿佛在努力修正着什么。
“问自己,索自己,引自己……”
他在哼唱的间隙,偶尔会蹦出几个词,像是呓语,又像是歌词,与那古怪的调子融合在一起。
“求心安,求福禄,求前程~”
他摇头晃脑,答非所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敷衍众人,不如说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外人无法理解的、内在的梳理。
每一次重头哼唱,每一次卡顿后的修正,都仿佛在调整着体内某种无形的、纠缠碰撞的力量流。
看着他这副平和又专注的样子,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也随着他反复哼唱的调子,被一种奇异的韵律稍稍抚平了一些。
虽然满腹疑问依旧没有得到解答,但至少……眼前的墨徊,看起来情绪稳定,没有失控的迹象。
他体内那躁动的、让桑博觉得“闹腾”的欢愉之力,似乎正通过这古怪的哼唱被缓慢地梳理、引导着。
瓦尔特和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暂时的妥协。
丹恒紧握手指也微微放松。
也许,就像他说的,“时机未到”?
也许,这种内在的梳理,本身就是他稳定状态的关键?
强行追问,反而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桑博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墨徊摇头晃脑哼小调的样子,咂了咂嘴,忍不住吐槽道。
“墨老板,你这身欢愉味儿……也太闹腾了点吧!隔着八丈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嗯,不安分!你这是要把整个贝洛伯格都变成你的游乐场吗?”
他作为欢愉命途的践行者,对墨徊身上那股比平时更加活跃、更加“有存在感”的欢愉气息感受最为直观。
墨徊的哼唱被打断。
他抬起头,看向桑博,深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深邃或神秘,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孩子气的、纯粹的……茫然?
他摊了摊手,语气无比自然,甚至带着点小委屈。
“我现在……就只想玩,只想吃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刚刚被丹恒强制叫停,但脸上依旧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莫名其妙地……就感觉特别特别欢快!也……特别特别的饿!”
这坦诚又诡异的回答,让众人刚刚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只想玩?只想吃?欢快?饥饿?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纯粹本能驱动下的状态?
结合他之前那恐怖的食量和诡异的哼唱,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浮上心头——这种“平和”期,到底能持续多久?下一次“闹腾”或者“饥饿”发作,又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众人心情复杂、餐厅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时。
一直沉浸在哼唱和饥饿感中的墨徊,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深棕色的眼眸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种遥远的、只有他能感知的景象。
一片寂静中,他嘴唇微动,一句低语如同冰冷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滑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不害人……”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
紧接着,那平淡中陡然注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
或者说,是一种洞悉世情后的悲凉?
“……可人总害我啊。”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句无关紧要的旁白,深棕色的眼眸重新聚焦,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茫然和渴望食物的表情。他
拿起那半块被他捻得快碎掉的饼干,看了看,似乎觉得没意思,又放下了,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断断续续地哼起了他那欢快又诡异的小调。
“……”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听愣了,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
我不害人……可人总害我啊?
什么意思?
无头无脑!
突如其来!
这冰冷平淡又带着悲凉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无数恐怖的猜想之门!
是在诉说过去的伤痛?
是在预示未来的危机?
还是……
他体内那正在被梳理的、属于“鬼”或“神”的力量碎片带来的混乱记忆?
又或者……是昨夜阿哈那场“喂食”留下的、某种来自星神的、充满恶趣味的“启示”?
没有人知道答案。
所有人看着那个重新沉浸在自己小调世界里、仿佛刚才那句惊悚低语并非出自他口的青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贝洛伯格温暖的餐厅,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谜团中心。
而墨徊,就是那个坐在谜团中央,哼着歌,随时可能引爆一切的……定时炸弹。
桑博脸上的玩味彻底消失,他盯着墨徊,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连他都觉得,墨老板这次……玩得有点太大了。
这“欢愉”,已经不是“闹腾”,而是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疯”劲儿了。
小剧场:
当然是疯子!哈哈哈哈!
鬼徊:老爸坑我!
力量控制不住,记忆全乱套了……三个意识在脑子里忙来忙去,所以疯疯癫癫的。
鬼徊:抽空吓吓他们嘻嘻
神徊给了个暴栗。
鬼徊:(╥╯﹏╰╥)?
人徊:哇啊啊啊管不住了管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