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
那片,早已被那无尽的“愚蠢”与“自毁”,彻底污染的,西方的焦土,在身后,渐渐远去。
风,又变了。
不再是那种,充满了“怨毒”与“杀戮”的,铁锈般的,腥甜。
是咸的。
是那种,独属于东海的,带着无尽生机,却又,同样藏着无尽腐朽的,咸。
孙悟空,走得不快。
他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场,虎头蛇尾的“道”争,而变得有些冰冷的魔猿之心,在这一刻,又懒洋洋地,跳动了起来。
像一个,刚刚才打完了一场,虽然有些无趣,却又,酣畅淋漓的“架”之后,准备,去那,相熟的酒馆,讨碗酒喝的,野猴子。
他喜欢这种,懒洋洋的,感觉。
孔宣,跟在后面。
他,走得,很沉默。
他那双,本是冰冷的,淡漠的凤目,在这一刻,依旧,被那,足以,将他那,万古不变的道心,都彻底搅乱的,极致的……茫然,所填满。
他,还是想不明白。
这只猴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的道,为何,会如此的,霸道,与……不讲道理?
他,更想不明白。
为何,在经历了那场,毁天灭地的,量劫之后。
在见识了那,三清道祖,与那,西方二圣的,无上威严之后。
这只猴子,竟还敢,如此的,懒散,与……悠闲?
他,不怕么?
孙悟空,自然是不怕的。
他,只是觉得,有些……饿。
那场,与罗睺的,虎头蛇-尾的“道”争,耗尽了他,太多的力气。
那场,与三清的,无声的“茶会”,也,耗尽了他,太多的,心神。
他需要,补充。
不是灵气,不是仙丹。
是……酒。
与,一场,真正的,痛痛快快的朋友间的……胡闹。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是,不讲任何道理的,截教的,教主。
也想起了,他那,同样是,无比对他胃口的,脾气。
他觉得,那座,名为“金鳌”的仙岛之上,一定,有他,想要的,好酒。
于是,他走得,更快了些。
一步踏出,脚下,便不再是,那,同样是,充满了腐朽与生机的,东海之滨的,沙。
是水。
是那,深蓝色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吞噬的,无垠的,东海之水。
海水,没有淹没他。
它们,像一群,见到了那,比它们那,早已逝去了的,龙族的君王,还要更为古老,也更为……恐怖的,存在的,卑微的臣子。
主动地,向着两旁,分开。
为他,与他身后那个,同样是,让他它们,感到无尽恐惧的,骄傲的孔雀,让出了一条,直通那,东海最深处,那座,早已,被那无尽的传说,与那,更为无尽的,神秘,所笼罩的……仙岛。
离得近了。
孔宣,感觉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那,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五行之理,感觉到了。
一种,气。
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无尽“混乱”与“活力”的,驳杂的,却又,无比强大的……气!
那不是一种气。
是……万种。
是那,飞禽的,走兽的,鳞甲的,草木的,山石的……
是那,所有,可以被这方天地,所承载的,生灵的,气。
它们,都汇聚在这里。
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一股,由万种,截然不同的“道”,共同组成的,充满了无尽矛盾,却又,同样充满了无尽“生机”的……洪流!
那洪流,在冲撞,在交融。
在用一种,最为原始,也最为……野蛮的方式,向这方,刚刚才有了色彩的新天地,宣告着,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实。
大道三千,条条,皆可证道!
有教,无类!
万仙来朝。
这,便是截教。
孔宣,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茫然的凤目,在这一刻,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
他,是凤族。
是那,元凤的,嫡子。
他,生来,便是高傲的。
他,看不起,那些,所谓的,“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
可现在,他,看着那座,被那,万种,截然不同的“道”,所笼罩的,巨大的,仙岛。
看着那,岛上,那一个个,虽然,跟脚各异,形态万千,却又,同样是,充满了无尽“活力”与“希望”的,鲜活的……身影。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早已,根深蒂固的,骄傲,产生了,一丝,怀疑。
也就在此时,那座,本该是,被那,无上的阵法,所笼罩的,巨大的仙岛,其上,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混乱”与“活力”的,护岛大阵,毫无征兆地,向着两旁,分开。
为他们,让出了一条,直通那,仙岛最深处,那座,同样是,充满了无尽“霸道”与“不羁”的,碧游宫的……路。
孙悟空,没有半分客气。
他,就那么,扛着那根,同样是在欢呼的,混沌的铁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像一个,真正的,这方天地,最为尊贵的,客人。
他走得很慢。
像一个,真正的,这片仙岛的主人,在巡视着,自家的,虽然有些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后院。
他看着那些,正在,各自修行的,截教的,门人。
有的,是那,顶着一颗,硕大的,牛头的,壮汉。
有的,是那,拖着一条,长长的,布满了,冰冷的,鳞甲的,蛇尾的,女子。
有的,干脆,就是一块,正在,努力地,吸收着那,天地灵气的,顽石。
他们,在看到那个,穿着一身破烂僧袍的,扛着一根烧火棍的,灰衣魔猿,如同闲庭信步般,走进来时。
他们,没有惊慌,没有呵斥。
他们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用一种,充满了无尽“好奇”与“敬畏”的,眼神,看着这个,刚刚才,以一己之力,掀翻了那,魔祖棋盘的,传说中的……存在。
孙悟空,也没有理会这些,在他眼中,与那,花果山上,那些,同样是,充满了“活力”的,小猴子,并无甚区别的,截教的,门人。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充满了“不羁”与“霸道”的宫殿,落在了那座,碧游宫最深处,那间,名为“上清”的,宝座之上。
他看到了。
那个,同样是,无比对他胃口的,截教的,教主。
他,正坐在那宝座上,那张,同样是,充满了无尽“战意”与“欣赏”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片,在终于,等到了一个,真正配得上,与他,痛饮三千载的,“道友”之后,那独有的,发自本源的……痛快!
“哈哈哈哈!”
一声,比那东海的潮声,还要更为豪迈,比那九天的惊雷,还要更为响亮的,畅快的大笑,自那宝座之上,轰然炸响!
“你这泼猴!”
“总算是,来了!”
一道,比那,昆仑山的风,还要更快,比那,诛仙的剑,还要更利的,青色的……流光,自那宝座之上,一闪而逝。
下一刻,一个,穿着一身,同样是,不羁的,青色道袍,身背四柄,同样是,散发着无尽杀伐之意的,古老仙剑的,青年道人,已然,出现在了孙悟空的面前。
他,没有半分,天道圣人的,架子。
他,像一个,终于,见到了,自己,神交已久的,最好的“兄弟”的,豪爽的,汉子。
他,伸出了手。
不是神通,不是法术。
只是,一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真诚的,动作。
他,在那只猴子,那,同样是,布满了老茧的,宽厚的,肩膀之上,重重地,擂了一拳。
“不错!”
他看着那只猴子,那双,仿佛蕴含着亿万道剑意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欣赏!
“比俺想象中,还要,更结实!”
孙悟空,也笑了。
他,同样,伸出了手。
在那位,同样是,无比对他胃口的,截教教主的,胸膛之上,同样是,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彼此,彼此。”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是在,与一个,相交了亿万纪元的,老朋友,开着玩笑般的……狡黠。
“道友这身子骨,也比俺老孙,想象中,硬朗。”
通天教主,再一次,放声大笑。
那笑声,引得,这整座,碧游宫,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也引得,那,早已,跟在他身后的,几道,同样是,充满了无尽“强大”与“好奇”的,身影,那,同样是,充满了“敬畏”与“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那只,不知来历,不知跟脚,却又,能与他们那,至高无上的师尊,称兄道弟的,疯猴子的身上。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道袍的,胖道人。
他,是多宝。
那截教,大师兄。
他那双,本该是,充满了“精明”与“算计”的,小眼睛,此刻,却死死地,锁定着那只猴子,手中那根,同样是,散发着无尽“力”与“定”的,恐怖气息的……铁棒。
那眼神,像一个,最贪婪的,寻宝人,在看到了,一件,他,此生,都未曾见过的,无上的……至宝。
他的身旁,是三位,同样是,风姿各异,却又,同样是,强大得,有些不真实的,女仙。
一位,身着金衣,神情冷傲,周身,环绕着,足以,将这方天地,都轻易撕裂的,无尽的,锋锐的“金”之理。
她,是金灵圣母。
一位,无悲无喜,气息,缥缈得,仿佛随时都会,融入这方,虚空。
她,是无当圣母。
最后一位,身形,最为娇小,气息,也最为……古老,仿佛是那,东海之畔,第一块,望向那,无垠大泽的,望夫石。
她,是龟灵圣母。
她们,是截教,最为核心的,亲传弟子。
是那,未来,将要,代她们那,至高无上的师尊,执掌这,万仙来朝的,截教的,真正的……主人。
此刻,她们,看着那只猴子。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在看到了,一个,与她们那,同样是,不讲任何道理的师尊,如此,志同道合的,“同类”之后,那独有的,复杂的……情绪。
“来来来!”
通天教主,没有理会身后那群,心思各异的,徒子徒孙。
他,只是,热情地,拉着那只猴子,那,同样是,冰冷的,宽厚的手。
朝着那,碧游宫的,最深处,走了过去。
“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孙悟空,也没有半分客气。
他,就那么,任由那个,同样是,无比对他胃口的,截教的教主,拉着。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里,那抹,独属于猴子的,纯粹的愉悦,更浓了。
他知道。
这金鳌岛,他,来对了。
这里,有他,想要的,酒。
也有他,想要的,“朋友”。
更有着,那,足以,让他,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而变得有些滚烫的魔猿之心,再一次,彻底沸腾的……
“架”!
他能感觉到。
那道,青色的,不羁的,身影之上,那股,早已,压抑不住的,足以,将这方天地,都一剑劈开的,无上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