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炸开的瞬间,季延立刻抬手挡在阿澈面前。热浪掠过皮肤,墙上的影像随之消失,只余一点蓝光在石缝间闪烁。阿澈靠在墙边喘息,满头是汗,手仍按在壁画上,指尖微微发抖。
“别碰了。”季延轻轻拉下他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那手滚烫,仿佛刚从火中抽出。
白幽已走到前方,刀出鞘一半,目光锁定地窖深处。四周寂静,唯有三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知道,刚才那道光并非幻觉。
“你还好吗?”季延低头问阿澈。
“我听到了……”阿澈嘴唇微动,“有人叫我名字。”
“谁?”
“不知道。”他摇头,“声音很熟,像小时候睡觉前,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
季延没再追问。他扶阿澈坐到角落的一块石头上,将夹克垫在他背后。阿澈没有推拒,身体一松,唯有胸前的木牌仍在发出微光。
白幽转过身,环视四周。地窖愈发昏暗,火把早已熄灭,唯一的光源来自季延手表泛出的蓝光。她脚步极轻,每一步都避开碎石,耳朵紧贴地面,捕捉任何异常声响。
忽然,她停下。
“那边。”她指向角落一堆倾倒的金属架子,“有东西反光。”
季延走过去蹲下,拨开锈蚀的铁片。下面压着一台方形机器,外壳龟裂,接口处覆着一层银色物质,在表光照耀下闪过一丝微芒。
他拂去灰尘,看清一行字:GENE-ScAN modEL VII。
“这是旧世界的基因检测仪,”他说,“也许还能用。”
白幽皱眉:“你确定?它看起来快散架了。”
季延未答,抬起手腕让手表贴近机器背面。手表震动两下,弹出一段文字:
【核心驱动缺失:A级齿轮组未就位,系统无法初始化】
“缺零件。”他收回手,“没有这个齿轮,打不开。”
白幽蹲下,尝试撬开底座。卡扣早已锈死,她拔出刀插入缝隙,用力一撬。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底板终于松动,一块小铁片掉落。
她伸手探入,触到一个冰凉物件。取出一看,是一枚银色徽章。
十字图案,边缘光滑,背面刻着编号:ZS-09。
“是他。”白幽声音低沉。
季延接过徽章看了一眼,随即塞进裤兜。“周崇山来过这里。”
“他想干什么?”
“不清楚。”季延望着检测仪,“但他留下这台机器,又拿走了齿轮,说明他需要它运作,却不希望别人轻易启动。”
白幽眯起眼:“你是说,他在等人?”
“或者等某个条件达成。”季延摩挲着手表,“比如血脉验证通过。”
两人沉默。阿澈坐在远处,始终未语,只是将手覆在木牌上,仿佛怕它消失。
季延转身回到机器旁,打开手表后盖。里面藏着一枚小巧齿轮——那是他早前修理能源站时,从报废设备中捡来的。他一直留着,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他小心地将齿轮嵌入检测仪侧面的槽口。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机器轻微震动,屏幕亮起,蓝光映照三人面容。
数据开始滚动,速度逐渐加快。几秒后,空中浮现投影,两幅基因图谱缓缓旋转,自动对齐。
左侧标注“S-7继承者”,右侧为“x-9守护者”。
阿澈的名字在左,白幽的代号在右。
“匹配度分析完成。”机械女声响起,“双样本源自同一基因池批次,编号G-37。”
图像重叠处浮现出一行小字:实验体配对协议:血脉协同可激活生态链最终节点
地窖内一片寂静。
白幽盯着自己的代号,手指缓缓收紧。她听过“实验体”这个词,但从前以为仅指阿澈。如今她的名字赫然并列其上。
“什么意思?”她看向季延,“我们是被一起造出来的?”
季延凝视数据流:“G-37是‘种子计划’中的一个实验组编号。你们的基因都被改造过,植入了相同序列。简单来说,你们的身体是为配合某种系统而设计的。”
“所以我不只是个箭手?”白幽冷笑,“我是被人制造出来的工具?”
“不是工具。”季延看着她,“是关键部分。就像这台机器,少了齿轮便无法运转。你们两个,缺一不可。”
阿澈抬起头,声音很轻:“白幽姐……也是被选中的?”
白幽没有看他,目光仍锁在投影上。“我养父从未提过这些。他说他是研究员,带我逃出来是因为基地坍塌。可如果我是实验体,那他到底是谁?”
季延没有回答。有些事,现在还无法解释。他只记得壁画中那个男人,蹲下身子为孩子戴上木牌的模样。那人的眼神,不似看待实验品,倒像是父亲送别子女。
检测仪仍在运行,图谱不断刷新。季延注意到右下角有个隐藏文件夹,标记为【附属记录】。他尝试开启,系统提示需二次验证。
“还需要别的东西。”他说,“可能是血。”
白幽毫不犹豫,划破手指,一滴血落在扫描区。机器识别后,文件夹开启。
新页面弹出:一段视频日志。
画面晃动,背景是昏暗的实验室。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婴儿,身旁站着一位手持记录板的女人。
“第37号实验组今日完成初代基因嵌入。”女人念道,“S-7与x-9同步率达标,神经反馈正常。预计十岁后进入觉醒期。”
镜头转向婴儿的脸。虽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眉眼。
白幽瞳孔骤缩。
那是她。
画面切换,几年后的场景。同一房间,男孩和女孩躺在操作台上,手臂布满针眼。医生正记录数据。
“S-7表现稳定,x-9出现轻微排斥反应,已使用抑制剂控制。”画外音说道,“两人必须分开抚养,避免早期共鸣引发能量暴走。”
“为什么要分开?”阿澈突然开口,“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对吗?”
无人回应。
视频最后停在一张名单上,列出所有G-37成员的名字。大多数已被划去,仅剩两个:阿澈、白幽。
红笔圈出。
“活体目标仍在追踪中。”系统语音结束。
地窖再度陷入沉寂。
白幽缓缓后退一步,倚靠墙上。她第一次感觉体内有什么在苏醒,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长久被蒙蔽后终于知晓真相的麻木。
“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她说,“原来我不是没人要,而是被丢弃的。”
“不是丢弃。”季延看着她,“是藏起来。他们把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
“那为什么不说清楚?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着,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谁?”
“也许说了也没用。”季延低声说,“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回去找他们算账?可人都死了。”
阿澈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白幽姐。”他仰头望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也难受。我以为我是唯一特别的那个,结果发现你也和我一样。但我们不是工具,也不是实验品。”
他举起手,掌心对着投影。
“我们是活着的人。你教我射箭,给我馒头吃,一次次挡在我前面。那些都不是程序设定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白幽低头看他。
阿澈继续说:“如果你真是被安排好的,那你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可你每次都把我护在身后。所以你不是x-9,你是白幽。”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地窖中清晰回荡。
白幽的手渐渐松开了刀柄。她望着投影中的代号,又看向眼前的孩子。
良久,她伸出手,揉了揉阿澈的头发。
“别说了。”她嗓音微哑,“再啰嗦我就揍你。”
阿澈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
季延站在检测仪前,重新查看数据。图谱下方多出一组坐标,指向老树根部区域。系统提示:【深层信号源位于地下三点二米,建议挖掘确认】
他走过去,蹲在阿澈身边。
“你想去看看吗?”
“嗯。”阿澈点头,“我想知道还有谁在叫我。”
白幽也走了过来,“我去拿铲子。”
她转身走向门口那堆废料,弯腰翻找。季延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
“等等。”他出声叫住她。
“怎么了?”白幽回头。
“别碰那堆铁皮。”
“为什么?”
季延指向底座缝隙,“刚才你撬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根细线?”
“线?”
“银色的,极细,连在底座和墙之间。”
白幽眯眼望向那片阴影。果然有一根几乎不可见的丝线,从机器底部延伸而出,隐入墙缝。
季延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整台检测仪屏幕一闪,所有数据瞬间消失,只剩下一排字:
【远程监控已激活,信号已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