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从地底传来，整座山都在抖。石头不断往下掉，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多。雷煌站在洞口，背对着大家，右眼一直盯着远处的数据。敌人正在突破地壳，数据每变一次，他的心就紧一下。
他左臂在流血，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发出“嗒”的声音。他没包扎。不是不想，是不能。一旦松手，那个靠血维持的符文阵就会失效，他们三个就逃不掉了。
他抬起手，把最后一点血按进符文中心。符文闪了一下红光，接着被蓝光盖住。中间升起一道光柱，转了几圈，空间微微晃动。
蓝光稳住了。
“还有两分钟。”他说，声音很冷，“够我们走。”
话刚说完，艾德琳就完成了数据加密。她快速在动力甲里插进一块小金属片，上面刻着没人能破解的代码。这是他们这次唯一带出来的情报——关于“螺旋星核”的启动时间和防御漏洞。她撕下肩甲上的绿色残留物，那是敌人的追踪剂残渣，混着自己手指渗出的血，在三人脚印周围画了一圈线。每一笔都很准。
短程干扰器启动，假信号朝北飞去，假装他们往那边跑了。只要敌人看错方向，哪怕只慢三十秒，他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凯莉斯靠着墙，翅膀裂了，银色的液体顺着骨架流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那是她的生命液，也是她预知能力的来源。每次用这个能力，身体都会受损。她睁开眼时眼神发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过了几秒，她才沙哑地说：“坐标……我还能送一次。”
雷煌走过去，蹲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冷，脉搏几乎感觉不到。她指尖伸出神经刺，像活的一样爬向他后颈，扎进去。连接瞬间完成，剧痛冲进大脑。雷煌的机械眼闪出乱码，牙咬得紧紧的，额头青筋暴起。
三个人的意识连在一起了。
画面出现了：死域星云边上，有三座废弃哨站，排成三角形，中间有个三百米的缺口。轨道碎片飘在那里，引力混乱，还有微型黑洞碎片浮着，偶尔吸走一束光，炸出一圈波纹。再往前是一段旧跃迁航道，外面是锈铁壳，里面坏了，但还有微弱的能量流动——那是古代文明留下的导航系统，只有能感知灵能的人才能看懂它的节奏。
“没有导航标记。”艾德琳看着屏幕说，“走错一步就会被撕碎。”
“我知道路。”凯莉斯闭着眼，呼吸很轻，“但我可能撑不住。”
雷煌松开手，站起来，活动肩膀。左臂一直在抽，皮下的电路因为失血出了问题，但他用磁场控制电流，让身体勉强运作。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但任务还没完。
他走向飞行器，打开舱门。机身全是伤痕，但引擎还在响，像一头累坏了却不肯倒下的老兽。
“上来。”
三人进了驾驶舱。雷煌坐上主位，双手握住操控杆，感觉到震动，知道系统还能用。艾德琳切断所有对外信号，连最基本的通讯也关了。凯莉斯缩在后面，翅膀收起来像破茧，神经刺还连着雷煌，像是已经和整个战场绑在一起。
引擎启动，飞行器升空。
刚飞出洞口，身后就炸了。一道紫黑色光打中符文阵的位置，整座山塌了，蓝光消失，符文全毁。
敌人来了。
雷煌没回头。他知道回头看只会让自己动摇。他推杆加速，飞行器冲进高空峡谷，穿过断裂的桥，桥被气流吹垮，掉进深渊没了声音。前面是大气层边缘，风速极高，飞行器像刀切进风暴。
进入轨道后，引力开始拉扯。雷达显示前方有三块电磁乱流区，夹着战争留下的灵能残渣——这些东西还在释放干扰信号。雷煌打开低频磁场，在船外形成护盾。每次撞击都让电流反冲进身体，手臂不停抖，嘴角流出血，但他握着杆子的手没动。
“往左十五度。”艾德琳盯着屏幕，“躲开那堆碎片。”
雷煌调整方向。一块旋转的装甲板擦过护盾，发出刺耳声，火花四溅。护盾掉了7%，警报灯变黄。
“凯莉斯？”他问。
后面没动静。艾德琳回头，看到她的翅膀又裂了，骨头断处喷出更多银液，染红了座椅。她闭着眼，但手指微微动，像是在算什么。
突然，她猛地抬头，眼睛睁大，瞳孔缩成针尖。
“右边！炮台开了！”
警报响了。远处一座哨站顶上，自动炮台展开，金属臂慢慢转向，锁定了飞行器的热源。
艾德琳立刻关掉主动力，换成冷核供电。她用剩下的灵能模拟宇宙背景辐射，把飞船的热量压到最低。炮台扫过来，停了一秒，没发现目标，收回去了。
危险过去了。
雷煌喘了口气，右手已经开始麻。灵魂绑定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眼前出现不属于现在的画面：一片灰地，到处是骨头堆成的塔，塔顶插着一把断权杖。风吹过，骨头发出呜呜声。他知道这是大脑超负荷的表现——幻觉、记忆混乱，都是常见的副作用。
“再坚持一下。”他对凯莉斯说，声音低但坚定，“只剩最后一段了。”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把神经刺更深地扎进他后颈。新的预知数据传进来，航线重新校准，屏幕上出现一条极难走的路线，精确到毫秒和角度。
三座哨站的缺口就在前面。入口很窄，两边是塌陷的引力井，空间扭曲像张开的嘴，中间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飞行器必须以准确角度进去，不然会被卷进黑洞碎片带，直接碾成粉末。
“准备跃迁。”雷煌说。
艾德琳按下屏蔽键，所有信号断开。舱内安静下来，只剩呼吸和仪器的声音。这一刻，他们像是宇宙里仅存的生命。
雷煌推动推进器，飞行器缓缓进入缺口。护盾不断被冲击，机身发出金属疲劳的响声。一块轨道碎片撞上护盾，爆炸的火光在真空里无声散开。
“稳住……稳住！”艾德琳盯着仪表，声音有点抖。
飞行器歪了七度，雷煌强行拉正。他左臂的伤口裂开，血顺着座椅流到地板，积了一片暗红。机械眼里的幻象越来越多，但他咬牙撑着，全部注意力都在操控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终于，他们穿过去了。
跃迁航道出现在前方。生锈的管道在空中盘着，表面长着奇怪的晶体，里面隐约有光流动。飞行器沿着路线滑行，速度慢慢提升，进入惯性巡航。
“还有十分钟。”艾德琳说，语气轻松了些，“就能看到目标星球。”
凯莉斯突然剧烈颤抖。她的翅膀发出碎裂声，一根主骨彻底断了，银液喷出来，洒在座椅上，空气中有股金属味。她睁开眼，瞳孔缩成点，像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防御……比情报强。”她喘着气，每个字都很费力，“外面有炮台群，还有亚空间干扰……他们在查灵能波动。”
艾德琳马上关掉所有灵能外放，连脖子上的项圈能量也降到最低。她看向雷煌：“现在怎么办？”
雷煌看着前方。机械眼刷新出新数据：行星轮廓出来了，巨大的螺旋建筑在地上跳动，每次收缩都引起空间波动，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整个星球都被防御罩包着，强度比预计高了三倍。
“不能硬闯。”他说，“得找漏洞。”
凯莉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这是她最后一次用预知。她的意识穿过干扰，穿过监控网，找到了防御系统的换班节奏。她的额头开始流血，鼻子里流出银液，整个人像要散架。
“每十二秒……有一次0.8秒的空档。”她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在阴影面，东经二十七度。”
雷煌记下了位置。他关掉所有外部信号，只留内部记录。飞行器转向，悄悄朝行星背面移动，像幽灵一样。
三百公里外，目标星球静静漂浮。螺旋建筑对着双星轨道，等着光柱落下——那是“重启仪式”的开始。一旦成功，整个星系的人都会被控制。炮台来回扫描，能量一层叠一层，织成一张密网。
飞行器停在阴影轨道，完全静音。能源降到最低，连心跳监测都关了。
雷煌的右眼还在刷数据。左臂的血已经半干，结成了黑痂，但他用磁场压住痛感，保持清醒。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艾德琳紧紧抓着情报模块，手指发白。她没说话，只是反复想着怎么突入。每一个细节都关系生死。
凯莉斯缩在后面，翅膀全是裂痕，嘴角还有血。她快晕过去了，但神经刺还连着，留着最后一丝力气。她的意识还在边缘游荡，守着那条通往真相的路。
飞行器停在黑暗中，正对巨大螺旋建筑的方向。
离大气层还有三百公里。
没有警报响起。
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