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右眼还在闪着蓝光,数据不停地滚动。飞行器停在阴影里,外壳已经冷得和太空一样。他一动不动,手紧紧抓着操控杆,手指都发白了。左臂的血早就干了,结成一块硬壳,盖住了断掉的电路线,但皮肤下面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电流跳动,像心跳一样。
“准备破解。”他开口,声音很哑,但很稳。
艾德琳点点头,动作轻但不慢。她从装甲里拿出一块黑色金属片,边上刻着裂开的符文,像是被谁硬撕过。她用手指划了一下,流了一滴血进去。那符文闪了一下红光,又灭了。这是机械教的老办法,能挡住灵能泄露,不让监控发现。她把金属片贴在凯莉斯座位下面的接口上,另一头连到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出口,接通了反向系统。
凯莉斯靠在椅子上,翅膀像碎了一样垂下来。原本亮闪闪的骨架现在只剩几根细线连着,每次呼吸裂缝都会变大。她脸色很白,额头流出来的不是汗,是带金属光的银色液体,顺着脸往下流,在下巴聚成小滴。一根神经刺还扎在雷煌后颈,轻轻抖着,传过来自未来的碎片画面。刚才那次预知把她耗空了,现在她看到的全是乱的:炮台转错方向、能量倒流、同一个时间出现三种爆炸结果……未来像破布一样乱飞。
“再来一次。”雷煌说,“只看东经二十七度。”
她闭上眼,眉头皱得很紧。额头开始出血,银液混着血往下流。画面终于出现了:防护罩每十二秒波动一次,中间有0.8秒断开——那是换班时的安全空档。可这次干扰更强。脑子里涌进一堆杂乱信号,未来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同一个位置,炮台有三种转向,能量有三种变化,甚至还有一帧看到飞行器被引力扯碎。
“不对……”她声音发抖,“时间线乱了,它们在自己调整。”
雷煌马上切换眼睛模式,瞳孔一缩,直接接收神经刺传来的原始信号。屏幕上跳出一串波形图,不是图像,是时间震动的数据。他用手在三个高峰处标点,指尖划过屏幕时冒出小火花。
“三个空档,间隔一样。”他说,“真的一条线在这里。”
艾德琳一听,立刻启动装甲分离程序。肩甲、胸甲、护膝一个个弹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把这些碎片装到飞行器外面,用磁钩固定,每一块都调好角度,反射太空里的微光,让整艘船看起来像一堆漂浮的废铁,藏进黑暗里。
她摘下项圈,咬破手指,把血涂在内圈的符文上。血一碰就激活了压制阵列,然后她反过来接到凯莉斯的生命线。灵能开始从她身体里被抽走,进入屏蔽系统,压住那些外泄的预知信号。她的脸很快变得苍白,呼吸也急了,但她没停。
“撑住。”她低声说,“别让它们发现你。”
凯莉斯身子一抖,主翼骨又裂了一道,银液顺着缝滴到地上,积成一小滩亮亮的水。但她睁开了眼,眼里映出了未来的影子。
“我看到了。”她说,声音弱但清楚,“下一个空档,还有四十一秒。”
雷煌松开操控杆,双手按在导航台上。左臂的电路烧了一半,黑线露在外面。他强行把磁场引到体内,绕过坏掉的地方。蓝白色的电光从手心窜出,爬上控制面板,沿着符文一路点亮。那些原本死掉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来,没有靠外部电源,全靠他的肉和神经当导线,完成了最后一次连接。
“连上了。”他说,“等信号断就冲。”
艾德琳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她把最后一股灵能送进凯莉斯的神经刺。两人一下子看到一样的画面:防御系统的能量线路像一条发光的管子,穿过层层防火墙,在第十二秒末断开0.8秒,出现短暂空白。
“就是现在。”凯莉斯说,几乎听不见。
艾德琳抬手,打出一道灵能脉冲。信号链立刻断了。
雷煌右手猛压控制台,左臂突然爆发出强光。磁场顺着设定路线冲进主控系统,带着的病毒跟着数据流扩散。东边防御的能量立刻下降,缺口出现,警报却没有响——屏蔽成功了。
但他们知道,这才刚开始。
“修复太快了。”雷煌看着数据,皱眉,“九秒就恢复了六成。”
话刚说完,周围的炮台群突然转向。虽然没锁定他们,但扫描频率快了三倍,高能粒子扫过他们的位置。护盾温度上升,警报灯变黄,舱壁嗡嗡作响。
“是诱饵。”雷煌冷笑。
他按下引爆键。后面的废弃推进舱炸了,碎片四散,热信号剧烈波动,假装动力核心失控。三座哨站的炮台立刻调头,集中火力打过去,能量束交织成网,照亮了太空。
“九秒。”艾德琳盯着屏幕,“够吗?”
“够。”雷煌手没放开,电流在他掌心跳着,“再切一次。”
凯莉斯说不出话了。她的意识在现实和预知之间来回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玻璃渣,胸口起伏很小,银液从嘴角流出,滴在胸前,混着干掉的血。但她没拔神经刺,反而用最后力气把它扎得更深,直到碰到脑干。
画面又来了:下一个空档,三十九秒后。这次更乱,未来里甚至出现他们三人被撕碎的画面。但她看清了——那是假的。真正的空档在第二个分支,断开时间变成了1.1秒。
“时间变了。”她挤出几个字,声音像风里的蜡烛,“空档变长了。”
艾德琳马上明白:“系统出错了,换班延迟。它们想修漏洞,反而搞出新问题。”
“这是机会。”雷煌眼里有了光。
他把眼睛调到最强,抓取凯莉斯传来的最新频率。病毒要重写,才能匹配新的时机。他用左手在空中画符号,每一个都带着电火花,直接打进系统底层。那些符号飘了一会儿,沉下去,和旧代码合成新的入侵路径。
艾德琳拆下最后一块能用的装甲,改成信号球,扔出去。它慢慢转着,模仿飞行器的动力波动。炮台群又被吸引走,扫描束移开。
“准备。”雷煌说。
凯莉斯闭着眼,全身发抖。银液不停从嘴边流下,在胸前积成一小片亮光。翅膀几乎全碎了,只剩一根主骨撑着,像快塌的房子。
“来了。”她低声说。
艾德琳放出灵能脉冲。
雷煌推动磁场穿刺。
病毒第二次进入主控系统。这次顺着延迟的换班协议深入核心,破坏了自动修复模块。东边防御能量降到63%,缺口变大,没法马上关上。
“通道开了。”艾德琳说,声音有点累,但也有一点赢了的感觉。
雷煌没松手。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多久。最多两分钟,备用系统就会启动,缺口会重新关闭。
他抬头看屏幕。行星轮廓清楚,中间的螺旋建筑不动,但里面的光流加快了,像血管在跳。仪式快进入下一阶段——一旦完成,整个星域都会被锁死。
“只有一次机会。”他说。
艾德琳把情报模块插进驾驶台,调出突入路线。三维图展开,一条红线穿过防御层,直指核心祭坛。凯莉斯靠在椅子上,翅膀彻底碎了,银丝断了,只剩一根主骨。她睁开眼,看了雷煌一眼。
那眼神没有怕,也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安静的平静。
“我还能送你们进去。”她说,“最后一次。”
雷煌看着她,没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要用最后的生命力,通过神经刺和飞行器共振,推他们冲进缺口。这一走,就是永别。
她抬起手,神经刺微微颤动,银光顺着线传遍整艘船。
飞行器慢慢转头,对准正在缩小的缺口。引擎低鸣,准备冲刺。
艾德琳抓紧扶手,手指发白,指甲几乎抠进合金里。
凯莉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雷煌的手放在推进杆上,指尖沾着血,一碰到系统,电流就顺着胳膊冲上脊椎。
“走。”他说。
凯莉斯启动共振。
银光炸开,飞行器像箭一样冲向那道短暂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