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夏侯婴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死寂的广场上轰然炸响!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一百名如同从地狱里走出的黑冰台卫士,动了!
他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又像下山捕食的猛虎!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丝毫迟疑!
他们腰间的佩刀,在同一时刻出鞘,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
森然的刀光,在秋日的阳光下,连成了一片死亡的寒林!
他们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那股纯粹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恐怖煞气,让在场所有廷尉府的甲士,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保护大人!”
李贤身后的几名亲信,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他们下意识地拔出刀,挡在了李贤的马前。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黑冰台卫士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眼神。
“锵!锵!锵!”
几声脆响!
刀光一闪而逝!
那几名廷尉府的亲信,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便感觉手腕一凉!
手中的兵器,已然脱手,掉落在地!
他们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不伤及性命,却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就是黑冰台!
大秦帝国最锋利,也最专业的屠刀!
他们杀人,也懂得如何,不杀人。
几名黑冰台的卫士,已经如同鬼魅般,冲到了李贤的马前。
他们甚至没有去看马上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廷尉大人。
其中一人,手起刀落!
一道寒光闪过!
李贤身下那匹高大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四蹄一软,轰然倒地!
李贤猝不及防之下,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头上的梁冠也歪到了一边,狼狈到了极点!
不等他反应过来。
两名黑冰台的卫士,已经一左一右,像抓小鸡一样,将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冰冷的,刻着玄鸟图腾的镣铐,重重地锁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你们……你们敢!”
直到这一刻,李贤才从那巨大的震惊与恐惧中,回过一丝神来!
他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我乃帝国廷尉!你们……你们这是谋逆!你们这是造反!”
夏侯婴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廷尉大人。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谋逆?”
夏侯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弧度。
“李大人。”
“黑冰台,抓的就是谋逆之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贤那绝望的嘶吼,只是淡淡地一挥手。
“将所有涉案党羽,一并拿下!”
那些原本还手持刀兵,将天工院围得水泄不通的廷尉府甲士们,此刻早已被吓破了胆!
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
“铛啷啷——”
兵器掉落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生怕自己,也被划入“党羽”之列!
那场由李贤亲自导演的,气势汹汹的“兵临城下”,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包围,解除了。
危机,消弭于无形。
当天工院那扇巨大的钢铁之门,重新缓缓关闭。
将门外那一片狼藉与肃杀,彻底隔绝。
门内,那死一般的寂静,仅仅持续了三个呼吸。
然后……
“赢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秒!
“我们赢了!!”
“令君大人没事了!!”
“万岁!天工院万岁!令君大人万岁!!!”
雷鸣般的,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轰然爆发!
所有的工匠,所有的护卫,所有的管事!
他们在这一刻,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畅快的呐喊!
许多老师傅,抱在一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公输石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涨得通红,他仰天长啸,笑声中带着无尽的酣畅淋漓!
赵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瞬间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的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肆意地流淌着,那是一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极致的喜悦与后怕!
整个天工院,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与这沸腾的喜悦相比。
指挥中心内,却显得异常安静。
李源站在那里,看着欢呼的人群,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夏侯婴,郑重地,深深一揖。
“此次,多谢夏侯校尉。”
“若非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夏侯婴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令君言重了。”
这位黑冰台的冷面煞神,此刻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婴只是奉旨行事。”
“真正扭转乾坤的,是令君您自己。”
“若非您提前洞悉阴谋,布下后手,收集到了那些足以致命的证据,就算是黑冰台,也无力回天。”
两人相视一笑。
无需过多言语。
一种在生死考验之中,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盟友情谊,在这一刻,悄然生成。
“那,李贤等人……”李源问道。
“廷尉大牢,已为他们备好了。”夏侯婴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他们会交代出,所有他们应该交代的事情。”
李源缓缓点头。
他知道,李贤这条线,完了。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乌鸦,以最快的速度,飞越了半个咸阳城。
丞相府。
书房。
李斯依旧枯坐在那里。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刚刚下到一半的棋局。
黑子,已经将白子的大龙,围得水泄不通,只差最后一子落下,便可彻底屠龙,奠定胜局。
他甚至已经备好了一壶上好的君山毛尖。
只等廷尉府传来“逆贼李源已被拿下”的好消息,他便可以,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悠闲地,落下那颗决定胜负的棋子。
他算好了一切。
他算准了李源不敢反抗。
他也算准了,就算李源巧舌如簧,但在“人赃并获”的铁证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
一切,都尽在掌握。
“相爷!”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脚步声!
一名心腹门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世界末日般的惊恐与煞白!
“不……不好了!”
李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皱起了眉头,一丝不悦,浮现在脸上。
“何事如此惊慌?”
“天工院……天工院那边……”
门客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得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出……出事了!”
“黑冰台!是黑冰台的人!”
“夏侯婴……夏侯婴带着黑冰台介入了!”
“他……他还带去了陛下的密诏!”
“廷尉大人他……廷尉大人,被……被当场拿下了!!!”
“咔嚓!”
一声清脆的,细微的碎裂声。
李斯手中那只由上等美玉雕琢而成的茶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滚烫的茶水,顺着裂纹,流淌出来,烫在他的手上,他却毫无所觉。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黑冰台……介入?
陛下……密诏?
李贤……被捕?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脸上那副稳操胜券的从容,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不敢置信!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陛下明明已经震怒!明明已经下令捉拿!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为什么,黑冰台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
除非……
一个让他浑身冰冷,如坠九幽的,恐怖的念头,轰然炸响!
除非,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李源,甚至……由陛下亲自布下的局!
他们早就知道了一切!
朝堂上的那场雷霆震怒,那场定罪……
全都是……演戏!
演给自己看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