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虚无的道劫空间里,时光仿佛失去了意义。冰梦凝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对父母的思念,在北境的征战,获得的奇遇,乃至与魔的相识……所有的一切,都对道劫反复讲述了不知多少遍。
道劫虽非人类,却早已诞生了自身的灵智。无尽的岁月里,它见证了太多天才的挣扎与沉沦,也承受着亘古的孤寂。冰梦凝的故事,成了它漫长等待中难得的一丝趣味,它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又是三十年光阴悄然而逝。
冰梦凝周身道韵已然圆满无瑕,体内六种道源之力圆融流转,生生不息。代表她“道”的那根石柱,其中的透明液体澎湃激荡,距离顶端仅剩一丝微不足道的距离!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与兴奋感涌上心头,她感到某种壁垒即将被彻底打破!
“你成功了。”道劫所化的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仅用百年光阴,便能成长至此,你足以自傲。遥想当年,青莲剑仙于此,也仅用了百来日……”
话未说完,他便对上了冰梦凝投来的一个无比嫌弃和鄙视的眼神。
刚刚升起的兴奋与成就感,瞬间被这巨大的差距对比打击得烟消云散。别人一百天,自己用了一百年……冰梦凝虽知与那等传说人物必有差距,却未想过差距竟是如此天渊之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她。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道劫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情绪,依旧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是安慰,实则更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至少,绝大多数人,连获得这百年考验的机会都没有。”
“闭嘴吧你!这些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冰梦凝没好气地打断它,迅速定下心神,将那一丝落差感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比较的时候,最后一步,近在咫尺!
她凝聚全部心神,将对天地法则的全部感悟汇于一点,做最后的冲击。
嗡——!
一声大道清鸣仿佛自灵魂深处响起!那最后一线的隔阂骤然破碎!代表她“道”的石柱,光华大放,其中的透明液体终于彻底盈满,甚至隐隐有压过旁边那墨色石柱的迹象!
“恭喜你。”道劫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声音也缥缈起来,“终于踏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你我今日之缘,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了。这百年的记忆……于我而言,亦算是一段不错的时光。”
它并无真正的感情与欲望,但在这一刻,那规则凝聚的眼眸中,似乎也流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不舍与眷恋。无尽的孤寂中,一个能陪伴百年、不断带来惊喜的挑战者,终究是特别的。
“一百年了……”冰梦凝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真正圆满的磅礴力量,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百年岁月,弹指一挥,外界不知已变成何等模样?孤独与对未知的恐惧悄然蔓延。
她心念一动,周身气势轰然爆发!圆满的武道唤灵之力不再有丝毫窒碍,强横的力量甚至引得这片规则空间都微微震颤!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逐渐重新化为一个巨大“道”字的规则显化,它将继续留于此地,等待下一个有缘之人。
下一刻,空间转换,光影流转。
她回来了。依旧是在西蜀那茫茫林海之外,仿佛只是过了一瞬。
“恭喜你,成功了。”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依旧带着那份独有的慵懒。
冰梦凝环顾四周,草木依旧,景色如常,与她被拉入道劫空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她忍不住问道。
“半年而已。”魔淡淡回答。
“什么?!才半年?!”冰梦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得跺脚,“这该死的道劫,竟敢诓我!害我在里面担惊受怕了百年!”
骂归骂,她心中却是巨大的庆幸——外界只过去了半年!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那些未完成之事。
“它并未骗你。”魔的声音似乎看透了一切,“于你而言,那百年的感悟与磨砺,真实不虚。那是一片意念与规则交织的幻境灵界,时光流速本就不同。”
“罢了!”冰梦凝长舒一口气,不再纠结此事,目光投向东方,“总算出来了。我也该去东观一趟了,不知爹娘如今究竟怎样了。”
完成武道唤灵的她,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周身道韵自然流转,返璞归真,曾经的冰冷与锐利尽数内敛,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眸光清澈、充满活力的寻常少女,只是那眼底深处,蕴藏了百年的智慧与沉淀。
“魔,你的神眼……究竟是什么?”飞往中州的途中,冰梦凝忽然想起在道劫空间里的听闻,忍不住好奇问道,“道劫提及,神眼之威,堪称毁天灭地?”
“我的神眼,名为碧血魔瞳。”魔并未隐瞒,“神眼之威,的确足以撼动天地法则。”
“难怪每次看到你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都觉得瘆得慌!”冰梦凝调侃道。
“这就觉得恐怖了?”魔轻笑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又低沉下去,“想当年……算了,俱是旧事,不提也罢。”
他似乎不愿再多回顾往昔的辉煌与征战。
冰梦凝一路东行。她尚未深入西蜀腹地,便已开始折返。欲往东观,需先经中州。
途中,她开始重新推演和完善自己的“万世繁华”秘技。这门得自传承的技法,虽不及六字秘神通那般逆天,却也有其独特精妙之处,运用得当,亦可成为克敌制胜的手段。
刚一踏入中州地界,冰梦凝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昔日盘踞于此、与她多有恩怨的仙寒府与剑宗势力,竟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感受不到多少活动的气息。
她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微微一沉:“魔,你之前不是说,只剩半年时间便要消散了吗?”她能感觉到,魔的气息比之以往,虚弱了太多太多,再无那种睥睨天下的自负与惬意。
“没错。”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依附于你的魔魂与魔气,本已即将耗尽。只因你被拉入了那片奇特的幻境灵界,规则不同,才勉强残存至今,撑到你出来……不过,也快到极限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已无大碍。以你如今的实力,只要不主动招惹那些老怪物,自保无虞。你我之道缘已结,而我……也尚有我未完成之事。”
冰梦凝沉默不语。她深知,一旦魔彻底消失,自己将失去最大的倚仗。面对不死境强者,如今的她依旧没有正面抗衡的资本。唯有尽快踏入武幽境,才能真正拉近与顶尖强者的差距,拥有活下去的底气。
她率先来到了惊鸿阁。
再次见到炎楠天时,冰梦凝吃了一惊。不过半年光景,这位不死境的强者竟又变得苍老了许多,气息也萎靡不振,仿佛生机正在加速流逝。
“老牛,你这是怎么了?”冰梦凝蹙眉问道,“不过半年不见,为何苍老了这么多?”
“我也不知……”炎楠天见到她,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却又充满苦涩,“自你离开后,你渡给我的那些生机,流逝的速度远超我的预估。这半年来我四处寻你,却毫无音讯……”
“看在你我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便再帮你一次。”冰梦凝运转生字秘,精纯的生机再次缓缓渡入炎楠天体内,“对了,你之前说去南疆取东西,可是取到了?”她一边施为,一边问道。
“没有……”炎楠天感受着体内重新焕发的生机,叹了口气,“我去南疆,是为了寻觅不死族的精血。他们的精血中蕴含着无比磅礴的生机之力,若能炼化,或可真正弥补我的本源亏空。”
“原来是为了精血……”冰梦凝恍然,“我还以为你是去寻什么古神宝藏。”
“我哪有什么宝藏图。”炎楠天苦笑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不过,近来倒是真有一条关于宝藏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说来听听。”
“传闻在那无色界深处,出现了神兽活动的迹象!如今天府之国、冰耀圣宗,乃至雪域之巅诸多大势力,都已派人前去探查!”
“神兽?”冰梦凝第一反应是不信,“这世间哪还有真正的神兽?怕是讹传吧!”
“据说是……雪妖貂的消息。”炎楠天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此事已经引起了各大势力的高度重视。雪妖貂一族,即便在浩瀚妖兽族群中,也是极其可怕的存在,其踪迹现世,绝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