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这一趟前来，原本打算以某些隐秘之事施压，逼沈华就范，结果却是彻底落空。
他原以为，找不到五哥家人的踪迹，五哥同样也无法触及他的软肋。
只要拿住这点筹码，多少能换来些主动权。
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对方根本不吃这套。
小伙看了看眼前的局面，知道自己再多留片刻也是多余。
说得再多又有何用？这场交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地藏此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五哥的确没能寻到自家人的下落，可沈华却不一样，不仅把人顺利带了回来，还当着地藏的面露了脸，言语间透着几分得意。
这番姿态，地藏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们觉得我留着碍眼，那我也没必要硬撑着留下。”
地藏原本满怀信心地带着手下找上门来，打算和沈华好好谈一谈，可还没等他开口，沈华几句话就把退路堵得死死的。
这一趟，真是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
回程路上，连平日里最信得过的弟兄站在身边，他也看着心烦。
这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过去多少年拼杀打斗都没尝过。
早年跟着五哥闯江湖时，吃苦受累都不算什么，从没觉得丢人。
可如今倒好，竟被五哥和沈华联手赶出门外——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五哥哪怕对他再冷淡，也从未真正将他拒之门外。
那时就算别人不给地藏面子，至少还得顾及五哥的情分，多少留点余地。
可这次，五哥是真动了手，毫不留情。
当年他还只是个小角色的时候，尚且懂得忍让；可如今坐上了大哥的位置，统领一方，无论大事小情都能从容应对。
唯独面对五哥和沈华这两个曾经提携过他的人，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被人请了出去。
这样的耻辱，换作从前或许还能忍，现在的地藏，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角色。
“五哥，咱们就这么把地藏推出去，恐怕不太妥当吧？毕竟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当年跑腿听令的小弟了。
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他手下那些人闹腾起来，麻烦也不小。”
沈华望着五哥，其实这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地藏真的翻脸寻仇，他也完全有能力应付。
但此刻，他并不想自己做决定。
他更愿意把难题抛给五哥，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那段日子——那时候遇事从不擅作主张，总是一句“五哥，你说咋办？”就安心了。
那时的他，总觉得五哥像座山，风雨来了也能稳稳挡住。
而现在，角色早已调转，他是那个能替别人遮风挡雨的人了，却依旧选择依赖五哥。
这份刻意的退让，反倒让五哥心里踏实：自己仍是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你这小子，现在还拿我老头子开玩笑是不是？连你这个当家的都没主意，我还能变出花来？”
五哥什么人没见过？江湖沉浮几十年，听过的话比走过的路还多。
老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识千般人。
五哥正是那种见惯风浪、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老江湖。
沈华一开口，他就明白对方其实在装糊涂，压根没把这事当真放在心上。
若沈华真到了非他指点不可的地步，早就在这个位置上栽了不知多少回了，哪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到今天？
正说着，王建军匆匆推门进来：“沈华，刘建明到了，说是有新线索，要不要让他进来？”
沈华本还想借着和五哥说话缓和气氛，顺道试探一下五哥的态度，结果刚说的话全被五哥一眼看穿，顿时觉得自个儿那些小心思白费了功夫。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倒是刘建明这时候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意外——这人一向神出鬼没，这次又打着什么主意，还真不好说。
毕竟之前他们联手处理地藏的事，彼此之间也算有些默契，可这份合作到底能走多远，谁也说不准。
如果沈华对刘建明还摸不透，绝不会贸然拉他下水。
就算地藏要报复，沈华自己扛得住，可他怕刘建明顶不住。
但了解了刘建明的家底之后，沈华心里清楚：这人，必须绑在一条船上。
王建军知道沈华和刘建明在密谈，具体谈什么却毫不知情，只模糊察觉他们之间有些外人插不进的话。
眼下，沈华正跟五哥低声说着事，王建军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召集起来，便推门进来问了一声。
“沈华，你忙你的吧，我得回去了，还得跟嫂子说两句话，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
五哥本不想掺和这些事。
早年他已选择退出江湖，如今虽留在沈华身边，但年纪摆在这儿，心气、胆识都跟年轻人没法比。
他打定主意，大事小情能不碰就不碰。
……
若真有哪天沈华需要他拿个主意，他也只给个方向性的建议，拍板还得沈华自己来。
未来的路终究是年轻人走，他能做的只是从旁点拨几句。
当年他是被迫离开，而如今沈华他们手握实权，有地位、有资源，自然该按自己的方式去闯。
“那你顺道把刘建明叫回来吧。
他刚走没多久，难道这么快就有什么发现？还是遇上坎儿了，想再来问我？”
沈华并不指望刘建明能挖出什么新线索，估计是碰上了棘手的事，想让他出手搭一把。
不过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互相借力——他用刘建明的身份扫清社团发展的障碍，而刘建明也需要他提供某些便利。
沈华心里明白，过去那套打打杀杀的路子行不通了。
他正一点点把组织从黑帮的影子里拽出来，往正经路子上引。
港岛现在风声紧，整治力度大，谁要是还拎不清，迟早被连根拔起。
只有早早脱掉“黑”的外衣，建立合法的框架，才能活下去，甚至活得体面。
沈华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也拿到了认可。
他更希望那些曾经混迹街头的老兄弟们，也能有条安稳的出路，不必再提着脑袋过日子。
“沈华，刚才局里有人通报，在地藏的地盘上发现了个仓库。
我过来是想请你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可能藏面粉。”
按理说，这种事轮不到沈华一个社团头目亲自插手。
可刘建明的同事去了现场，折腾半天一无所获。
他们平日接触这类东西的机会少，经验不足，找起来难免抓瞎。
相比之下，沈华这些年打交道的尽是这类人、这类货，嗅觉比警犬还灵。
刘建明眼见同僚束手无策，才不得已来找沈华帮忙。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把握——这事毕竟是内部事务，沈华又不在体制内，凭什么趟这浑水？
哪怕沈华肯透露一点风声，已经是破例了。
“刘建明，你是说，你们在地藏的地盘上发现了一个仓库？”
……
“怀疑里面藏了面粉，但一直没找到，所以想让我过去看看，能不能揪出来，是这意思吧？”
沈华一直怀疑地藏在倒卖面粉，可对方从没亲口承认过。
上回在他地盘出现的那批人，确实是地藏的手下。
那些白货到底是不是经地藏的手进的港岛，到现在也没个准信。
沈华清楚岛上确有这么一批东西在暗中流动，但具体落在谁手里、由谁在铺货，他心里并没有底。
这种摸不清状况的局面，让他多少有些不安。
更让他拿不准的是，刘建明这次带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他自己当然分得清什么是面粉、什么不是，可眼下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身为一个帮会的话事人，若公然插手警方查案，很容易被人说成是借机打压对手。
可他也明白，要是任由这种毒物继续在街头发酵，迟早会让整个港岛再陷入一场灾难。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那个仓库已经被我们的人封了，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东西。”
“现在还在调查期内，要是期限到了还没证据，只能把地方还给地藏他们。”
刘建明告诉沈华，他们是拿着搜查令进去的。
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起出赃物，地藏必然会被带走，仓库也会被长期扣押；但如果一无所获，那就成了无端骚扰，不仅得道歉放人，还得让地藏照常使用场地。
而刘建明手上，其实已经掌握了一些指向地藏的线索。
他实在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人。
以前不了解也就罢了，可自从跟着沈华亲眼见过那些因毒品家破人亡的惨状，他就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建明，有件事我得跟你讲清楚。”沈华缓缓开口，“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我现在这位置太难做。”
“我是管江湖事的，你让我这个身份去配合你们办案，外人看来岂不是像我在设局整人？道上的规矩你不全懂，一旦踩过了线，以后我在这一行就没法立足了。”
……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白：有些事他能做，有些则绝不能碰。
他们这个圈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处理得当，没人敢说什么；可一旦露出破绽，立刻就会被人揪住不放。
哪怕他知道眼下形势紧迫，否则以刘建明的性格，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来找他求助。
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说明那边也真的急了。
沈华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想让刘建明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是不想出手，而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
如果有这么个身份，他自然愿意帮忙把这事了结，对彼此都有好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刘建明眼神一亮，“只要我能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名义，你就能帮我办这事儿？”
这一回，他总算想明白了——沈华不是推脱，只是缺一个台阶。
如果能帮沈华把眼下这个棘手的身份问题妥善处理好，那他自然也会愿意出手，替刘建明解决眼前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