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通体晶莹,剑身浮现密密麻麻的符文,微光流转之间,竟似有低沉的诵经之声自剑内传出。
此剑乃历代茅山掌门佩兵,浸染千年香火,每一代修成天仙之道的掌教,在飞升之际都会在其上留下一道仙痕。
历经数十任传承,其内蕴藏之力早已深不可测。
可以说,只要紫霄持此剑在手,纵使龙虎山撕裂仙符降临,当世也无人能挡其锋芒!
然上界神君监视严密,纵有通天之能,亦不得踏出山门一步,只能困守内境。
紫霄执剑起舞,步履奇特,踏的是禹王古步,动作虽异却不显怪诞,反倒带着远古祭祀般的肃穆与苍茫。
仿佛洪荒初开时,巫祝戴面具、燃篝火,以神秘之舞沟通天地神明。
地面符文逐一亮起,每点亮一处,八卦镜所承接的星光便分出一丝,与之相连。
如此持续半盏茶工夫,
无数星辉自镜面溢出,织成一张光网,连通所有符文,远远望去,犹如巨幕将整座山岭尽数包裹!
“苏荃——”
紫霄双目未睁,步伐不停:“启程。”
“是。”
苏荃紧了紧怀中的始皇古钱,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石阶。
毫无异样,如同行走寻常台阶。
数百级很快走完,他立于尽头,前方再无依托,唯有虚空悬于脚下。
“勿回头,向前行!”
身后传来紫霄的声音。
苏荃没有迟疑,抬脚踏入空中。
足下传来踏实之感,仿佛踩上了无形阶梯。
可再前行几步,周遭景象已然全变!
山林不见,宫观无踪,内门一切尽数消隐,连紫霄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
脚下的石阶悄然消散,化作一条笔直宽阔的平坦大道,延伸至前方无尽深处。
四周被浓稠如墨的黑雾笼罩,身后的来路早已被黑暗彻底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苏荃伫立原地,默然不语,只静静地站了片刻。
可最终,他脑海中回响起师尊的教诲,心下一定,抬步前行,步伐坚定而有力。
道路一成不变,仿佛永无终点。
但随着他一步步深入,周遭的黑雾竟渐渐稀薄,隐约间浮现出一道道人影,错落飘荡在雾中。
他双目微凝,瞳底泛起金色光华,已悄然开启法眼。
那些模糊轮廓因此变得稍显清晰——虽仍辨不清面容,却能依稀看出衣饰形制各不相同。
有人裹着兽皮,手握粗骨棒,像是远古蛮荒之民;
有人披着宽袖长袍,头戴华冠,举止雍容;
有人身披铁甲,执锐持刃,气势凛然如战将重生;
更令人惊异的是,竟还有几道身影穿着笔挺西服,脚踩皮鞋,腕上戴着闪亮手表,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宛如从现代都市走出的商旅之人!
然而这些影子如同虚幻魂魄,无声掠过他的身体,随后又悄然融入黑雾,消失不见。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初来此界时,他曾自诩因看过无数影片,洞悉世间百态,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连神仙也未必及得上。
此刻,这份傲慢被彻底击碎。
这方天地所隐藏的奥秘浩瀚无边,深不可测,莫说他区区一人,便是他那被誉为当世无敌、修为通天的大真人师尊紫霄,恐怕也只能窥见其中一隅罢了。
路虽漫长,终有尽头。
不久之后,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巍峨青铜巨殿。
殿宇形制与地府阴司殿略有相似,却更加雄浑威严,气势压人。
殿门前矗立着数十尊铠甲巨人,身躯高逾数十丈,手持兵器,双目如炬,光芒穿透浓雾,直落在苏荃身上。
僵持片刻,那些巨人才缓缓移开视线,横挡于前的兵刃也随之竖起,让出通道。
就在此时,一道在黑雾中徘徊已久的影子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猛然冲向殿门,似欲借机闯入。
其中一尊巨人纹丝未动,仅是手中长矛轻轻一挑,瞬息之间便将那道人影贯穿,悬于矛尖之上。
那人挣扎数息,终究无力维持,身形寸寸崩解,终归虚无。
其余巨人依旧静立不动,宛若石雕泥塑,再无半点反应。
苏荃略一扫视,又回首望向身后翻涌不止的黑雾。
雾中密布无数身影,静静伫立,目光齐齐投来。
他看不见他们的脸,却分明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中蕴含的嫉妒、不甘,乃至疯狂。
停顿片刻,他不再多想,径直迈步走入青铜大殿。
殿内空旷寂寥,唯中央摆放四张座椅。
四位身着锦绣华袍、头戴玉冠的男子端坐其上,袖手而立,神情平静地望着他。
“茅山?”最右侧那人率先开口。
“茅山真传弟子苏荃,拜见四位神官。”苏荃拱手行礼。
“嗯。”那人微微颔首,随即自报身份:“我等乃四值功曹。”
“自左而右,分别是值年神李丙,值月神黄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
如此看来,此人正是执掌时辰流转的值时神——刘洪。
刘洪低头在案前翻检一番,取出一枚玉符细细查看,片刻后点头:“身份无误。”
收起玉符,他看向苏荃道:“云虚星君已提前交代,你之事,我等自会妥善处理。”
“多谢四位神官。”苏荃再次施礼。
“我看你眉宇间似有困惑,可是心中有疑?”最左侧的值年神李丙忽然问道。
“确实有些不解。”
苏荃坦然承认:“外面那些困于黑雾中的影子……究竟是何来历?”
李丙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不过是些迷失在时间长河里的可怜虫罢了。”
“这世间,除了真人境以上的强者,确也有一些奇珍异宝,能助人跨越时空,妄图改写过去未来。”
“可我等奉天帝之命,执掌年、月、日、时,岂容他们随意搅乱秩序?”
“于是这些人,最终皆被困于此处,不得轮回,永生徘徊。”
“罢了,”他摆了摆手,“不必多言。”
刘洪开口打断:“这枚玉符你先收着,等事情办妥后,捏碎它就能重新回到此处,我们会送你返回茅山内门。”
“好。”苏荃接过玉符,谨慎地塞进袖中,打算脱身之后便藏入随身的空间器具里。
刘洪颔首,随手翻动案上一卷古籍:“你要去何处?”
“明朝,公元1596年,十月十六日。”
“具体时辰?”
“酉时吧。”原未细想,但既然问起,苏荃便随口报了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