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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城南,此段城墙,因早年修缮时地基略有沉降,比别处矮了整整三尺。平日里,这三尺之差微不足道,巡城士卒甚至可借此稍作歇脚。然而,在此刻这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这区区三尺的高度,却成了地狱与人间的分界线,成了一个疯狂吞噬生命的、狰狞的缺口。

叛军显然发现了这个弱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主攻方向集中于此。潮水般的敌军,架着数十架云梯,不顾伤亡地向上猛扑。守军虽拼死抵抗,但矮了三尺的城墙,使得防御难度倍增。檑木滚石很快耗尽,金汁也已泼洒一空,战斗迅速进入了最残酷的城头白刃战。

血,早已不是一滴滴地流,而是汇成了粘稠的、暗红色的小溪,顺着墙砖的缝隙汩汩往下淌,在火把摇曳不定的光芒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油腻光泽。尸体堆积如山,几乎要与低矮的垛口齐平,后续的守军不得不踩着袍泽尚且柔软的尸身继续战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内脏破裂的恶臭以及火焰燃烧皮肉的焦糊味,足以让任何未经沙场的人瞬间崩溃。

阿岩背靠着冰冷的雉堞,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他赖以成名的长枪,早已在不知第几次格挡中从中断裂,此刻手中仅剩下半截沾满粘稠脑浆和碎肉的枪杆。左肩那道在落鹰涧崩裂的旧伤,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发黑,此刻更是彻底迸裂,温热的血顺着臂膀不断滴落,在他脚下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洼。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袍泽临死前发出的、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低沉呜咽的风声。

不,那不是风声。

是剑风!一种沉重到极致、仿佛连空气都能压垮的剑刃破空之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又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的实体,悄无声息地、轻飘飘地,落在了尸山血海堆积的城头之上。

来人身材异常高大,却穿着一袭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宽大的灰色布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纹饰、冰冷僵硬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眼眸。他手中,握着一柄与其身形相称的巨剑。剑身极阔、极厚,黯淡无光,仿佛由某种未经打磨的玄铁铸成,给人一种千钧沉重的压迫感。可这柄巨剑握在他手中,却轻巧得如同拈着一片羽毛,举重若轻。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周围那些如临大敌、因他出现而瞬间窒息、不由自主踉跄后退的守军士兵,只是随意地、仿佛掸去灰尘一般,将手中那柄名为“巨阙”的沉重古剑,横向一挥。

动作朴实无华,没有绚丽的剑光,没有呼啸的剑气,只有一道最简单、最直接、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弧线。

“咔嚓!咔嚓嚓——!”

刺耳的金铁断裂声爆响!挡在他正前方的三柄奋力刺来的长枪,连同精铁打造的枪头,应声而断!断裂处光滑如镜!持枪的士兵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沿着枪杆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惨叫着向后跌退。

剑势未尽,沉重的剑脊扫过一名勇敢冲上、举起坚韧藤牌试图格挡的年轻僮兵。

“噗!”

一声闷响!那面足以抵挡寻常刀劈斧凿的厚实藤牌,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瞬间四分五裂!后面的年轻僮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胸口便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城楼的梁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随即软软滑落在地,再无生息。

李玄通!

他就像一尊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沉默而高效的杀戮神只。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砖石仿佛都在微微震颤;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城头上守军凭借血肉之躯和意志构筑的防线,在他面前,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一触即溃!

阿岩目眦欲裂!他看到熟悉的兄弟如同草芥般倒下,看到防线瞬间土崩瓦解!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压过了所有的伤痛和恐惧!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用尽最后力气,挥舞着那半截断枪,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道灰色的、如同死亡化身的身影!

他知道这是螳臂当车,但他不能退!身后就是城楼指挥所,就是崔大人,就是邕州最后的希望!

李玄通甚至没有转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只是随意地反手一剑拍出。不是劈砍,而是如同驱赶烦人的苍蝇般,用宽阔的剑身侧面,轻轻一拍。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阿岩手中的半截枪杆彻底化为齑粉!他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根本无法抵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发狂的巨象正面撞上,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全身骨骼仿佛都散了架,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视线彻底被黑暗吞噬,仅存的意识也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模糊的视线中,他只看到那双穿着普通黑色布鞋的脚,正不疾不徐地、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从容,一步一步,向他倒地的位置走来。

巨阙剑那沉重、黯淡的阴影,缓缓笼罩了他苍白而绝望的脸。

城楼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几乎要滴出水来。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就站在门外喘息。

崔?的手指死死按在铺着邕州城防图的案几上,指尖因极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城南方向的标记,已被他用朱笔重重圈起,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斥候接连传来的噩耗,如同重锤,一次次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人!城南……城南快守不住了!”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变调,带着哭腔,“有个……有个使巨剑的怪人!像是会飞一样就上了城头!兄弟们根本挡不住!阿岩将军……阿岩将军他……怕是……怕是已经殉国了!”

“殉国”二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指挥所内炸响!所有将领、幕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蒙力虎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钢牙!韦靑蚨握弓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城南若破,叛军主力便可由此长驱直入,内外夹击,邕州城今夜必将陷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崔?身上,充满了绝望、期盼,以及一种与城偕亡的决绝。

崔?猛地直起身!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阿岩……那个沉默寡言、却始终追随他左右的兄弟……他不能死!城南不能丢!

他的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剑柄!他是主帅,身系全城安危,理应坐镇中枢!但此刻,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兄弟惨死,看着防线崩溃!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要亲自前往城南,哪怕是与那神秘的剑客同归于尽!

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影,越众而出。

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一抹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充满血腥、焦灼与绝望气息的指挥所中央。

是颜清秋。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裙,纤尘不染,与周围弥漫的血污、烟尘和恐慌格格不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不起丝毫涟漪的寒潭。她甚至没有看崔?,也没有看任何人,清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摇晃的门帘,直接望向了城南那火光冲天、杀声最烈、如同修罗场的方向。

然后,她只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清越,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去。”

话音未落,白影已动。

她没有走正门,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从敞开的窗口掠出,衣袂飘飞,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融入了通往城南方向的、黑暗而危险的街巷之中,消失不见。

崔?伸出的、意图阻拦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望着她身影消失的那个窗口,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呼喊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有沉重的托付,更有一种深不见底、难以言喻的愧疚与……痛楚。

他知道她为何而去。不仅仅是为了守住城南,更是为了……他。为了替他挡住那必杀的一剑,为了偿还那份她口中“愿意”的债。

当颜清秋赶到南城时,这段城墙几乎已经沦陷。叛军正从多个缺口蜂拥而上,守军残部被分割包围,在做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她的白衣下摆,很快被地上的血污和灰烬染上斑驳的暗红与焦黑,一向梳理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被夹杂着火星的夜风吹拂在脸颊,但她那双眸子,却依旧宁静得可怕,仿佛映不出眼前这尸山血海的惨状。

李玄通正欲对倒地不起的阿岩补上最后一剑,似有所觉,霍然回头。青铜面具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触及颜清秋身影的刹那,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挥出的剑势也随之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颜清秋?”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不出喜怒。

颜清秋也看着他,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的眼中,有惊讶,似乎没料到会在此情此景下遇到故人;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看着既定命运般的叹息。

“李师叔,”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依然清晰可辨,“好久不见。”

火光在他们之间摇曳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布满血污的城墙上,如同两尊对峙的神魔。

李玄通沉默了一瞬,巨阙剑尖微微下垂,淡淡道:“你竟会在此地,为宋人卖命。”语气中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我为人,不为宋。”颜清秋的回答简短而清晰,表明了她的立场,超脱于家国之上,只遵循本心。

李玄通闻言,竟发出了一声低笑。那笑声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看透世情的寂寞与苍凉,如同深山中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断剑在风中自鸣。

“可人心已乱。”他淡淡地说出五个字,仿佛道尽了世间一切的无奈与必然。

颜清秋没有再说话。任何言语在此时都已苍白无力。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秋水剑。

“锃——!”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起!秋水剑出鞘的一刹那,剑身如一泓秋水,在火光下荡漾开清冷潋滟的光华,仿佛将周围的血腥与喧嚣都暂时驱散了几分。连呼啸的夜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同时动了。

李玄通的剑,是大巧不工,重剑无锋。每一剑挥出,都仿佛携带着山岳倾塌、大地陆沉的磅礴力量,剑风沉重得让人窒息,招式古朴简单,却蕴含着碾压一切的武道至理。那是天地的怒,是规则的力,不容置疑,不容违逆。

颜清秋的剑,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秋水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光灵动变幻,似有千般变化,万种风情。她的身法更是飘忽如鬼魅,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巨阙剑的致命重击。那是风中的一滴泪,是月光下的一缕叹息,美丽而致命,带着一种决绝的凄艳。

两人在狭窄的城头、尸山血海之间交手。剑光闪烁,身影交错。巨阙剑的每一次劈砍,都让脚下的城墙微微震颤;秋水剑的每一次点刺,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

火光映照下,这是一场力量与技巧、沉重与轻灵、规则与变化的极致碰撞。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李玄通浸淫剑道数十年,功力深不可测,已臻化境。颜清秋虽天资卓绝,终究年轻,内力与经验远有不及。

一招精妙绝伦的“落英缤纷”!颜清秋剑势陡然展开,剑花爆散,化作万千点寒星,如同狂风骤雨般笼罩向李玄通周身大穴!这是她剑法中的绝技,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李玄通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指如剑,看准万千剑影中那真实无虚的一剑,精准无比地在那荡漾的秋水剑身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至极的鸣响!颜清秋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顺着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气血翻涌,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唇角已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李玄通收指,静静地看着她,青铜面具下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温度,似是惋惜,又似是……追忆。

“你的剑,灵巧有余,沉凝不足。”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比起当年……你退步了。”

颜清秋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唇角的血迹,非但没有颓丧,反而抬起眼,迎着他的目光,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几分倔强与讥诮的笑意:

“李师叔的剑,依旧重若千钧,霸绝天下。只是……剑心,似乎也不复当年那般纯粹了。”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李玄通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眼底那抹微光,几不可察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周身那股圆融无暇、仿佛与天地合一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

下一刻,他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敛去,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手中的巨阙剑,再次缓缓扬起,剑尖遥指颜清秋,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声音冰冷彻骨,“我成全你的选择。”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整个城头仿佛都随之震动!巨阙剑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意志,向着颜清秋当头劈下!这一剑,仿佛携带着整个天地的重量,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颜清秋瞳孔骤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自己!这一剑,她接不下,也躲不开!秋水剑的轻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剑刃上倒映出的、自己苍白而平静的脸庞。

结束了么?她心想。也好。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线的刹那——

“嗖——嗖——嗖——!”

三支连珠箭,如同早已计算好轨迹的流星,从侧面城墙的阴影中,破空而来!箭矢并非射向李玄通本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分取他持剑的手腕、脖颈以及可能闪避的方位!箭速快得惊人,箭尖在火光下划出三道冰冷的死亡弧线,时机、角度刁钻到了极致!

正是这恰到好处的干扰,迫使李玄通那必杀的一剑,不得不微微一顿,剑势偏转了毫厘!

“嗤啦!”

巨阙剑擦着颜清秋的衣角掠过,凌厉的剑气将她的一片衣袖撕裂!而颜清秋也趁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秋水剑顺势反撩,剑光一闪,竟在李玄通宽大的灰色袖袍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玄通后退半步,霍然转头,冰冷的目光如电,射向箭矢来处!

——只见不远处一段相对完好的城垛上,韦靑蚨不知何时已然现身。她身披轻便的黑色皮甲,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脸上沾着烟尘与血污,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冰冷如铁石!她手中一张硬弓弓弦犹自震颤,身后,三十名她最精锐的僮人亲卫,已然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齐齐对准了李玄通!

“颜姑娘受崔大人之命镇守南城!”韦靑蚨的声音清越冰冷,带着僮家女子特有的悍勇与决绝,穿透夜风,“谁敢再进一步,休怪我手中箭矢无情!”

风猎猎作响,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袂,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李玄通的目光扫过韦靑蚨和她身后那些眼神坚定的僮兵,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不屑的冷笑:

“哼!区区蛮夷箭矢,不过竹签尔,也妄想拦我?”

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形未动,周身却陡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气浪!手中巨阙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一震!

“嘣!嘣!嘣——!”

一连串弓弦崩断的脆响!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僮兵,手中的硬弓弓弦竟应声而断!几人被这股暗劲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然而,就在李玄通气机微露破绽的瞬间,颜清秋动了!她如同与韦靑蚨心有灵犀,秋水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李玄通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肋下空门!李玄通回剑格挡已稍慢半分,虽然挡开了剑尖,但袖袍终究被凌厉的剑气划开,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他古铜色的手臂皮肤上渗出,缓缓滴落。

李玄通凝望着手臂上那滴鲜红的血珠,又抬起眼,深深地看了颜清秋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惊讶,有审视,最终化作一声意味难明的低语:

“好快的剑……好心机。”

然后,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韦靑蚨等人,只是发出一声悠长而略带萧索的长啸,身形一晃,如同大鸟般从高高的城头一跃而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城墙下混乱的战团与浓重的夜色之中。

城头的火焰仍在燃烧,噼啪作响。夜风仍在呼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颜清秋以剑拄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方才那短暂的、却凶险万分的交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抬起头,望向那片被火光和硝烟染成暗红色的、星光稀薄的天幕。

她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一个有着朦胧月色的夜晚。那时,她还在西夏,还是个对剑道充满憧憬的少女。李玄通作为父王的座上宾,曾指点过她的剑法。他当时说过:“剑,不过是心的延伸。若心无尘,意念通达,剑便无所滞碍,近乎于道。”

那时,他的剑,纯粹、强大,仿佛真的能斩断一切烦恼。

如今,他的剑,依旧强大得令人绝望。可她的心,却早已布满尘埃,缠绕了太多太多的恩怨情仇、家国大义、身不由己。

城下的厮杀声并未因李玄通的退走而停歇,反而更加激烈。叛军仍在疯狂进攻。

而在城墙下方,靠近瓮城的一处临时伤兵营里,碧荷正跪在泥泞血污的地上,双手沾满了粘稠的、尚带余温的鲜血,机械地为一个腹部被划开、肠子都隐约可见的年轻士兵进行着最后的、徒劳的缝合。她的脸上、衣服上早已溅满了血点,眼神因过度疲劳和不断目睹死亡而显得有些空洞麻木。旁边,军医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把这个抬到后面去!金疮药!谁还有金疮药!”

碧荷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想要起身去拿药,却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她太累了,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度救治,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勉强支撑着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城头。混乱的火光中,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子岳。他正站在一段相对安全的垛口后,沉着地指挥着士兵们向下投掷滚石、发射弩箭,侧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冷峻坚毅,背影挺直如松,仿佛无论面对何等危局,都不会弯曲。

看着他的身影,碧荷麻木的心田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平静。她脏污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极其难看的笑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若能……若能和他……死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用颤抖却坚定的手,为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士兵缝合伤口。针线穿过冰冷僵硬的皮肉,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一边缝,一边如同念诵护身咒语般,低声地、反复地喃喃自语:

“王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千万别死……千万别死……”

火光映在她沾满血污和泪水的年轻脸庞上,明明灭灭,像一朵在炼狱血火中,依旧顽强绽放的、微弱而纯净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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