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号”蒸汽机车那划破长空的汽笛,不仅宣告了吕宋第一条铁路的诞生,更像是一声嘹亮的号角,吹响了工业文明向古老大地全面进军的序曲。钢铁巨兽沿着锃亮的轨道奔腾,沉重矿车在身后轰鸣,这前所未有的景象,以其最直观的震撼力,冲击着每一个目睹者的认知。
效率的提升是立竿见影的。原本需要数百民夫、数十辆牛车耗费数日才能完成的矿石运输,如今只需“龙号”牵引,半日便可轻松抵达港口。节省下的人力物力被投入到更精细的加工和更远的勘探中,形成了良性的循环。李参将立刻看到了其在军事后勤上的革命性意义,开始着手规划连接主要军营、要塞和港口的战略铁路网。
然而,铁龙的奔腾,并未能驱散所有阴霾,反而在某些方面,激起了更深的暗流。
铁路的修建,不可避免地要穿越农田、村庄,甚至一些家族的祖坟。尽管吕宋总督府尽力补偿,但其强硬的行事风格和迥异于传统的工程模式,依然在民间,尤其是在那些观念守旧的乡绅耆老中,引发了强烈的不满和恐惧。“铁妖掘脉,坏我风水”、“奇技淫巧,惊扰先祖”的流言在暗中传播,甚至在一些偏远州县,爆发了小规模的聚众阻挠事件。
这些事件虽然很快被当地驻军和差役平息,但其反映出的深层社会矛盾,却让凌云和韩雍都感到棘手。技术的进步可以强制推行,但人心的转变却需要时间和策略。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对于吕宋“另立炉灶”的《特别荐举令》和这“惊世骇俗”的铁路,反对的声音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晦和阴险。一些官员不再正面攻击,转而利用行政手段进行掣肘,例如在铁路规划用地、矿产开采权、乃至向吕宋输送的某些特定物资上,设置重重障碍,意图延缓其发展的脚步。
面对内外交织的阻力,凌云深知,必须加快“星火燎原”的步伐,让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看到并认同这条新道路的价值。
在他的授意下,吕宋格物院的招生规模进一步扩大,并设立了丰厚的奖学金,吸引大明各地寒门学子乃至部分开明士绅子弟前来就学。同时,一份由格物院主办、面向大众发行的《格物新报》应运而生,以浅显易懂的语言和图文并茂的形式,介绍科学常识、技术应用乃至世界地理,潜移默化地传播新思想。
更重要的是,凌云指示陈默,在不泄露核心技术的前提下,有选择地向大明本土的某些官营或民间工坊,授权生产部分技术含量较低、但市场需求巨大的“格物”产品,如改良农具、新式钟表、乃至简易的自行车等。让技术的甜头,真正惠及更广泛的民众,从而瓦解旧有观念的社会基础。
这一策略逐渐显现效果。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格物之学吸引,被吕宋展现出的崭新世界所震撼。《格物新报》在沿海城镇悄然流行,那些新奇实用的“格物”产品也开始走入寻常百姓家。一股新兴的力量,正在旧帝国的肌体下悄然滋生、汇聚。
而在“雷霆司”最核心的领域,进展虽缓慢,却坚定。
“启灵”项目在“灵犀石”的辅助下,终于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墨衡等核心成员已经能够稳定地构建出几种基础的“有序灵能模型”,并使其显化的场域维持时间延长到了数十息。虽然依旧无法直接用于攻击或防御,但陈默团队成功设计出一种装置,能够将这种微弱的、高度有序的灵能场进行捕捉、存储和有限度的放大。
这台被命名为 “秩序之锚” 的原型机,外形如同一个布满线圈和水晶的复杂柜子。当墨衡等人在其旁进行“启灵”,并将生成的有序灵能场导向装置时,“秩序之锚”能够将这些分散的、微弱的场域叠加起来,形成一个虽然范围极小(仅能覆盖装置本身)、但“有序度”足以让监测仪器发出警报的稳定场域!
实验表明,当一只被捕获的低阶变异体(一种类似放大海虱的生物)被强行送入这个场域范围时,其行动瞬间变得极其迟缓和混乱,体表的污染灵光也明显黯淡!
“有效!真的有效!”陈默看着实验数据,激动得声音发颤,“虽然距离干扰‘深渊巨口’那个级别的存在还差得远,但这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多相水晶核心’所代表的‘有序之力’,确实是对抗‘秩序之敌’的关键!”
他们终于触摸到了那道最终壁垒的门槛。接下来,就是将这原理性的突破,与“多相水晶核心”的实体制造结合起来。
然而,星海的警兆与深渊的威胁,并未给他们留下太多喘息的时间。
“巡天镜”的最新报告指出,那个来自深空的信号源,其移动速度似乎……在加快!原本预估的百年窗口期,可能需要大幅修正。
而玄玑子也感应到,苍梧大陆那个新生的统一意志,其驱动变异体向海岸线聚集的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明显经过“设计”、用于特定战术目的的新型变异体,例如能够喷射超强腐蚀粘液的“炮台”,以及擅长掘地潜行的“工兵”。
战争的阴云,从未如此浓重。
凌云站在即将通车的铁路终点,望着那两条延伸至矿山深处的钢铁轨迹,又抬头看了看似乎永远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天空。
脚下,铁龙奔腾,星火渐燃。
头顶,星空深邃,强敌环伺。
前方,是旧秩序的桎梏与民众的疑虑。
身后,是无数追随者的期望与文明存续的重担。
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将是与时间的赛跑,与旧世界的角力,更是与星海深渊的博弈。
铁轨终将铺向远方,星火必将燎原。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在那最终的时刻到来之前,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守护这片刚刚点燃的文明之火,不被来自任何维度的黑暗所吞噬。
新的风暴,已在远方天际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