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号”蒸汽机车的成功运行与第一条铁路的通车,如同在吕宋乃至大明的躯体中,注入了一剂强效的兴奋剂。钢铁的脉络不再仅仅是停留在图纸上的构想,而是化为了轰鸣的现实,以其无可辩驳的效率与力量,向所有观望者展示着新道路的潜力。
在李参将的强力推动和凌云的默许下,铁路建设的步伐骤然加快。以第一条矿区铁路为蓝本,更多的勘探队被派往吕宋内陆及周边可控区域,寻找着适合铺设轨道的路径。连接主要港口与新兴工业区、连接吕宋主城与外围军事要塞的铁路网规划,被迅速提上日程并开始前期施工。与此同时,鲁衡的“动力司”也开始着手设计更适合客运的 “云车” (早期客车车厢)和运载大宗货物的 “货厢” ,并改进“龙号”的设计,提升其功率和可靠性。
钢铁的轨道,如同文明的触角,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坚定地延伸。它所到之处,不仅带来了物资的高速流转,更深刻地改变着人们对于空间、时间和距离的认知。
然而,铁轨的延伸,也如同犁铧,更深地翻动了旧有秩序的土壤。
更多的土地被征用,更多的传统运输行业(如镖局、大型畜力车队)受到冲击,民间因“风水”、“祖坟”而起的阻挠事件时有发生。尽管有军队弹压和官府补偿,但怨气仍在暗中积聚。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策略化,他们不再直接攻击铁路本身,而是转而抨击其“耗费国帑”、“与民争利至斯”,并暗中怂恿地方官员在征地、劳工等环节设置障碍。
面对这新旧交替必然伴随的阵痛,凌云深知,单纯依靠行政命令和武力压制并非长久之计。他授意韩雍,在朝中继续周旋,争取更多务实派官员的理解,同时,他也加紧了“星火燎原”的布局。
《格物新报》的影响范围进一步扩大,其内容不再局限于科普,开始增加对海外风物、新技术应用前景乃至一些经过筛选的、关于星空探索(以“仰观天象”为名)的报道,潜移默化地拓宽着读者的视野。吕宋格物院也正式向大明本土寒门学子开放了部分专业的函授课程,并通过在各大城镇设立“格物书社”,销售简化版的科技书籍和科普读物,吸引着越来越多对旧学感到失望或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凌云开始有意识地扶持一批与吕宋关系密切、采用新式管理方法和技术的 “官督商办” 或纯粹商办的企业。这些企业涉足纺织、印染、粮食加工、日用化工等领域,它们带来的就业机会和相对优厚的薪酬,开始吸纳那些因传统行业没落而失去生计的民众。虽然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混乱与不公,但一股新的、依附于工业体系的社会力量,正在悄然形成,并逐渐成为支撑凌云体系的重要基石。
就在吕宋忙于铺设铁轨、播撒星火之际,“雷霆司”深处的“秩序之锚”项目,也迎来了关键的验证时刻。
陈默团队改进了原型机,使其能够同时接受多名“启灵者”的有序灵能场输入,并将叠加后的稳定场域,约束在一个大约直径三米的球形区域内。他们决定进行一次高风险的实际测试。
目标,是一头在南方海域巡逻舰队付出代价后,才艰难捕获的、新型的飞行类变异体。这种被命名为“腐翼蝠”的生物,不仅速度快,还能喷射带有神经毒素的腐蚀性唾液,对木质战舰和暴露的水兵威胁极大。
测试在一个被重重封锁的露天试验场进行。那头被特制钢缆束缚的“腐翼蝠”在笼中疯狂挣扎,发出刺耳的嘶鸣。当“秩序之锚”在墨衡等五名核心“启灵者”的全力驱动下启动,淡蓝色的、高度有序的灵能场如同一个透明的罩子,将试验区域笼罩时,异变发生了!
那头狂暴的“腐翼蝠”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嘶鸣戛然而止!它的动作变得极其僵硬和缓慢,翅膀的拍打失去了协调,如同陷入粘稠的胶水。它体表那层代表着污染能量的幽暗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退!它试图喷射毒液,但那粘稠的液体刚从口器中渗出,便仿佛失去了活性,无力地滴落在地。
效果显着!甚至超出了预期!
然而,就在研究人员为之振奋时,那“腐翼蝠”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星空信号同源的冰冷波动,似乎被这高度有序的场域所刺激,猛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秩序之锚”的灵能场发生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振荡!墨衡等人同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反噬力冲击着他们的意识,纷纷脸色一白,几乎维持不住模型构建。
“场域受到干扰!有外部意识在对抗!”陈默立刻发现了异常。
玄玑子在一旁凝神感应,脸色骤变:“是星空信号!它……它似乎能通过这些被深度污染的个体,进行某种程度的……反向渗透或远程干扰!”
测试被迫紧急中止。虽然证明了“有序之力”的有效性,但也暴露了一个可怕的隐患——“秩序之敌”的力量,其渗透性和适应性,远超他们的想象。
几乎在测试出现异常的同一时间。
“巡天镜”控制中心传来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那个来自深空的信号源,其移动速度再次被确认提升!而且,其信号内容中,首次出现了一段清晰的、指向性明确的能量特征识别码——其频率与结构,与“秩序之锚”产生的有序灵能场,有着高度相似性!
“它……它发现我们了?!”首席天文技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它在识别……或者说,在‘标记’我们这种有序能量的特征!”
星海的阴影,不再仅仅是遥远的威胁。
它已经投来了目光,并且,似乎对这片“放逐之地”上突然出现的、与污染格格不入的“秩序之光”,产生了明确的……兴趣。
铁轨在延伸,星火在燎原。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仿佛一个在黑暗中点燃了火把的旅人,不仅照亮了前路,也无可避免地……暴露了自己。
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