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宝大会上的风波,如同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林寒(林曦)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封印“幽冥戒”,不仅彻底挫败了赵家的发难,更在临渊城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林先生”的名号传遍大街小巷,被描绘成能驱邪捉鬼、深不可测的异人。李家声势大振,赵家则颜面扫地,暂时偃旗息鼓。陈婉茹的危机似乎解除,连带着她父亲的案子也出现了转机的迹象。表面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林寒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最大的恐怖往往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之下,潜伏在人心最深的角落。赛宝大会的胜利,非但没有带来安宁,反而像撕开了一道口子,让某种更深层、更粘稠的黑暗,悄然渗入了现实。
首先是不安感的加剧。自那日封印幽冥戒后,林寒敏锐地察觉到,临渊城的“氛围”变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在悄悄腐烂。夜晚的梦境也变得光怪陆离,充斥着扭曲的阴影和无声的尖叫,醒来后却什么也记不清,只留下一种心悸的余韵。这种变化极其细微,普通人毫无所觉,但林寒的魂体对负面能量异常敏感,这感觉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其次是城中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小事”。百草轩的一个小药童,半夜起夜时声称看到井口蹲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在对他笑,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码头搬运工中流传起夜班时听到水下有挠船板的声响,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河面漂过惨白的人脸。就连李氏老妪也私下提起,最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回头却空无一物。这些事件零星、琐碎,可以被解释为巧合、幻觉或民间迷信,但串联起来,却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正在苏醒。
最让林寒警惕的,是陈婉茹的变化。危机解除后,她本该放松下来,但她的脸色却日渐苍白,眼神时常恍惚,夜里常被噩梦惊醒,梦中总重复着一个场景:一个涂着鲜红油彩、嘴角咧到耳根的小丑,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她招手。她不敢对旁人说,只悄悄告诉了林寒,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小丑?”林寒眉头紧锁。这个意象与幽冥戒的邪异风格截然不同,更加……现代,更加贴近某种根植于人类集体无意识深处的、对混乱与恶意的原始恐惧。这不对劲。
他将灵觉集中于陈婉茹,仔细探查。果然,在她魂魄深处,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幽冥戒同源却更加阴毒诡异的能量印记!这印记并非主动攻击,而是像一颗种子,在不断吸收她因恐惧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悄然生长!赛宝大会上,幽冥戒的邪气爆发时,作为主要目标之一的陈婉茹,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了这恶毒的“诅咒”!
这诅咒的目的不是立刻杀死她,而是……折磨她,恐吓她,以她的恐惧为食,并可能将她转化为某种……通道或诱饵!
“李家主可知此事?”林寒问李氏。
李氏面色凝重地摇头:“家主近日闭关,府中事务由几位长老打理。老奴已禀报,但长老们认为只是婉茹小姐受惊过度,休养几日便好。” 显然,李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或许有人不愿节外生枝。
林寒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赛宝大会的冲突,可能只是一个引子。赵家或许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黑手,是那枚幽冥戒背后代表的势力!而对方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陈婉茹,甚至不只是李家或临渊城,而是……通过制造恐惧和混乱,达成某种更可怕的目的。
他尝试用魂力净化那诅咒印记,却发现极其困难。这诅咒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深深扎根于陈婉茹的魂魄,与她的恐惧情绪共生,强行拔除可能会伤及她的根本。而且,每当他试图净化时,都能隐约感到一股充满恶意的、冰冷的“视线”从城市某个角落投射而来,带着嘲弄与威胁。
恐怖在于,邪恶并非张牙舞爪地扑来,而是如同弥漫的毒气,无声无息地侵蚀一切。你明知它在,却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恐惧吞噬,感受着日常生活的堡垒一寸寸崩塌。
林寒加强了小院的防护,用魂力布下警戒结界,但那种被窥视感依旧如影随形。他试图追踪那恶意的来源,灵觉如蛛网般撒向全城,却总在即将触及时,被一股更庞大、更混沌的黑暗力量干扰、弹回。那感觉,就像面对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任何探查都会沉没其中。
这天夜里,林寒在书房静坐,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他猛地睁眼,只见窗外黑暗中,一张惨白、涂着血红笑容的小丑脸,紧贴着窗纸,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饶是林寒心志坚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魂体一颤!但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怨念幻象!他眼中厉色一闪,魂力化作无形尖刺,直射而去!
“噗”一声轻响,小丑脸如同气泡般碎裂,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但窗外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孩童般的咯咯笑声,逐渐远去。
幻觉攻击!对方开始直接针对他了!
林寒脸色阴沉。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了。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诅咒的源头,否则陈婉茹性命堪忧,整个临渊城都可能被拖入噩梦之中。
他想起了鬼手刘提到的“枯骨洞”,柳先生说的“蜃楼坪”,还有幽冥戒那与冥府相关却又更加古老邪恶的气息。这些线索,或许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城市阴影下,某个被遗忘的、滋生出极致邪恶的巢穴。
第二天,林寒找到李氏,直接摊牌:“婉茹小姐中的不是普通惊吓,是恶咒。源头不在赵家,而在城外。我需要知道一切关于‘枯骨洞’和‘蜃楼坪’的信息,尤其是……李家典籍中可能记载的、与之相关的禁忌之事。”
李氏见林寒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又联想到近日府中的怪事,心知不妙,不敢再隐瞒:“‘枯骨洞’在城西乱葬岗深处,自古便是禁地,据说前朝有邪修盘踞,后来被高人镇压,但邪气不散。‘蜃楼坪’则在栖霞山最险峻处,终年云雾笼罩,入者无踪。家中古籍确有零星记载,说这两地……可能与一个古老的邪神祭祀有关,涉及……‘恐惧’的献祭。”她压低了声音,“据说,那邪神喜食生灵惊惧之情,能以噩梦为食,幻象杀人。”
恐惧献祭!噩梦为食!林寒心中豁然开朗!一切都对上了!那幽冥戒就是一件祭祀法器!赛宝大会是故意激化矛盾,放大陈婉茹的恐惧!整个临渊城,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献祭场!而他和陈婉茹,就是祭坛上的核心祭品!
“我必须去一趟枯骨洞。”林寒斩钉截铁道,“在我回来之前,务必守住婉茹小姐的心神,切勿让她被恐惧吞噬。另外,通知李家主,若还想要这临渊城的太平,就拿出真正的力量,找出城内可能存在的邪神信徒或祭坛!”
李氏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林寒将状态调整至巅峰,魂体离窍,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飘向城西乱葬岗。越是靠近,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就越发浓重,空气中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荒冢累累,磷火飘忽,夜枭的啼哭如同鬼嚎。
在乱葬岗最深处,一个被藤蔓和枯骨半掩的山洞赫然在目,洞口幽深,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气。这里,就是枯骨洞。
林寒能感觉到,洞内深处,有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而那枚被封印的幽冥戒,此刻恐怕正作为信标,为它的降临指引着方向。
他没有犹豫,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而能够对抗这源自人心深处邪恶的,或许只有同样深不可测的、来自异界的灵魂,与他怀中那枚不断演化的“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