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坛的冲天烈焰与混乱已成过往云烟。林曦(林寒)带着净化后的星陨残片,与身心俱疲的阿娜尔(化名)离开了那片充满悲怆与救赎的土地。拜火教主重伤昏迷,教中高层在灾难中或死或伤,群龙无首,加上林曦那如同神迹般的救世之举,使得残余的教众对他敬畏有加,无人敢阻拦。阿娜尔目睹了教主的疯狂与教派的腐朽,心中最后一丝眷恋也已斩断,决定跟随林曦,去寻找新的生活,或许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两人一路向西北而行,不再急于赶路。经历了圣火坛的惊心动魄,林曦的心境愈发沉淀,他需要时间消化所得,也需要让阿娜尔从叛教与灾难的阴影中逐渐恢复。在颠沛流离中遇到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于苦难中见温情。此刻的林曦与阿娜尔,便是如此。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一座位于丝绸之路支线、名为“骆驼泉”的小小绿洲城镇。镇子不大,围绕着一口水量充沛的甜水井而建,土坯房舍低矮,街道狭窄,却人来人往,驼铃声、叫卖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这里是商队歇脚补给的必经之地,三教九流汇聚,虽略显杂乱,却洋溢着一种粗犷而热烈的生机,与圣火坛那压抑的庄严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在镇口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平安客栈”住了下来。客栈掌柜是个胖乎乎、总眯着眼笑的和气中年人,姓王,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伙计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叫阿凡提,腿脚勤快。客栈里住着南来北往的客商,有贩卖丝绸瓷器的中原人,有牵着骆驼满载香料的西域胡商,也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落魄武士或探险者的人物。空气中弥漫着烤馕、羊肉汤和牲畜混合的独特气味。
阿娜尔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西域女子衣裙,用头巾半遮着脸,以减少不必要的关注。她依旧沉默寡言,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迷茫,常常对着窗外发呆。林曦则恢复了游方士子的打扮,青衫磊落,气度沉静。他每日或在客栈堂中喝茶,听往来商旅闲聊,获取四方消息;或带着阿娜尔在镇中闲逛,感受这平凡而真实的人间烟火。
在骆驼泉,林曦看到了与圣火坛截然不同的景象:集市上,精明的商贩与憨厚的牧民为一块皮子的价钱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哈哈一笑成交;茶馆里,说书老人唾沫横飞地讲着《西游记》里孙悟空大战火焰山的故事,引得满堂喝彩;铁匠铺中,赤膊的匠人挥汗如雨,敲打出叮当作响的马蹄铁;孩子们在尘土中追逐打闹,笑声清脆;甚至还有一队远道而来的杂耍艺人,在空地上表演喷火吞剑,引来阵阵惊呼。这些平凡、琐碎甚至有些粗俗的生活场景,却蕴含着一种坚韧而乐观的生命力,悄然抚慰着阿娜尔心中的创伤。她开始偶尔露出淡淡的、真实的笑容。
一日,林曦在集市上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西域小男孩,正被一个凶恶的肉铺老板揪着耳朵叱骂,说他偷了摊上的肉骨头。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怀里紧紧抱着一根光秃秃的、确实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骨头,瑟瑟发抖。周围有人围观,却无人出声。
“我没偷!是……是哈克大叔扔掉的!我捡来喂‘斑点’的!” 小男孩带着哭腔辩解,声音微弱。
“放屁!老子扔的骨头也轮不到你这小杂种捡!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肉铺老板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打下。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闪过,老板的手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握住,动弹不得。是林曦。
“老板,一根丢弃的骨头,何必动怒。这孩子的饭钱,我替他付了。” 林曦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取出几枚铜钱,放在肉摊上。
肉铺老板只觉手腕如同被铁箍钳住,又见林曦气度不凡,顿时气焰矮了半截,讪讪地松开手,嘟囔着收起钱:“算……算你小子走运!”
小男孩惊魂未定,睁大眼睛看着林曦,忘了道谢。林曦松开手,蹲下身,温和地问道:“你叫什幺名字?‘斑点’是谁?”
小男孩怯生生地回答:“我……我叫小巴郎。‘斑点’是我的狗……它生病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他举起那根骨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曦心中一动。他摸了摸小巴郎的头,轻声道:“带我去看看‘斑点’,好吗?”
小巴郎犹豫了一下,看着林曦温和的眼睛,点了点头,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镇子边缘一个废弃的土坯房角落。那里铺着些干草,一只瘦骨嶙峋、毛色灰黄夹杂着黑斑的小狗奄奄一息地趴着,看到小主人,虚弱地摇了摇尾巴。
阿娜尔也跟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她自幼在教中长大,虽见过底层信徒的贫苦,却未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最原始的、相依为命的凄凉。
林曦检查了一下小狗,只是饥饿虚弱加上些许风寒。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有温和补益效果的药丸,化在水里,小心喂给小狗,又让小巴郎去客栈取些肉汤和软食来。阿娜尔主动去帮忙。
不久,小狗吃了东西,精神明显好转,亲昵地舔着林曦和小巴郎的手。小巴郎高兴得哭了,不停地向林曦磕头道谢。
从这天起,小巴郎就成了林曦和阿娜尔的“小尾巴”。他是个孤儿,靠给各家店铺跑腿、捡破烂为生,对镇上了如指掌。他带着林曦和阿娜尔去最甜的瓜摊,找手艺最好的皮匠补靴子,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镇子后山有一个能看到最美日落的小山坡。
通过小巴郎,林曦和阿娜尔更深入地融入了小镇的生活。他们帮隔壁独居的、眼睛不好的古丽大婶挑水劈柴,听她絮叨早逝的丈夫和远嫁的女儿;他们给说书老人送去一壶好茶,听他讲更多光怪陆离的故事;他们甚至用一点小法术,悄悄治好了铁匠久治不愈的风湿痛,铁匠感激涕零,非要给他们打一把最好的匕首(被林曦婉拒了)。
善良在细微处闪光。林曦没有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用一些微不足道的能力和善意,悄然改变着周围人的境遇。阿娜尔也在这种平凡而真诚的互动中,渐渐打开了心扉。她开始学着和小巴郎一起喂狗,和古丽大婶聊天,脸上有了真正的笑容,眼神也重新变得明亮。她发现,原来离开那个充满权力倾轧和虚伪教条的圣坛,普通人的生活虽然清苦,却可以如此简单、温暖。
一天夜里,小巴郎发高烧说胡话。林曦守了他一夜,用魂力为他疏导经脉,退去高热。阿娜尔则不停地用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天亮时,小巴郎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两人,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抱住阿娜尔,哽咽着喊了一声“阿娜尔姐姐”。阿娜尔身体一僵,随即温柔地拍着他的背,眼中泛起泪光。那一刻,她仿佛找到了某种失去已久的亲情。
林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想起月牙泉的守泉人,想起郭北县的乔老先生,想起眼前的小巴郎和古镇的居民。这些渺小的、在命运洪流中挣扎求生的个体,他们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或许在宏大的宇宙尺度下微不足道,但正是这些具体而微的“善”与“情”,构成了生命最真实、最值得守护的价值。对抗归墟,守护星晷古道,其终极意义,不就是为了让这样的温暖与生机,能够延续下去吗?
在骆驼泉停留的半个月,仿佛是暴风雨后一个宁静的港湾。林曦的魂力在平凡生活中愈发圆融通透,对“奇点”和星钥的掌控也更加得心应手。阿娜尔逐渐从阴影中走出,变得开朗坚强。小巴郎和他的小狗“斑点”更是成了他们的开心果。
然而,旅途终要继续。星陨残片隐隐指向西北更遥远的方向。离别之日,小镇居民依依不舍。古丽大婶塞给他们一包自己晒的杏干,铁匠送来一把锋利的小刀,说书老人即兴编了一段“青衣侠客西域行”的故事。小巴郎哭成了泪人,抱着阿娜尔的腿不肯松开。
阿娜尔蹲下身,擦去他的眼泪,将自己的那柄月牙弯刀上的一个镶嵌着小小月光石的银饰取下,戴在小巴郎脖子上:“小巴郎,姐姐要走了。这个送你,看到它就像看到姐姐。你要好好长大,照顾好自己和斑点。”
林曦也留给小巴郎一些银钱和强身健体的粗浅功法口诀,嘱托客栈王掌柜多加照看。
最终,在晨曦中,林曦和阿娜尔骑上准备好的骆驼,离开了骆驼泉。小巴郎和“斑点”站在镇口的土坡上,用力挥舞着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驼铃声声,黄沙漫漫。回首望去,那座小小的绿洲城镇在朝阳下闪烁着温暖的光。结局,总是带着离别的伤感与新生的希望。这段充满温情的插曲,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滋养了旅人的心灵,也让前路不再那么孤寂寒冷。星轨依旧迷踪,但心怀温暖,便无惧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