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赵不凡和付亚丽正站在渡口的石阶上,看着远处归航的渔船。帆布被风鼓得满满当当,像一只只展翅的白鸟掠过水面,桅杆上的渔网还滴着晶莹的水珠,映着初升的朝阳,碎成一片晃动的金箔。
“再往南走就是南疆地界了。”付亚丽掂了掂手里的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瘴江”的曲线,“老渔民说,过了瘴江才算真的进了南疆,那边的水是绿的,树是缠在一起的,连风里都带着股草药和水汽混在一起的怪味儿。”
赵不凡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噗通”一声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边。“怪味儿?”他挑眉,想起前几日在镇上茶馆听来的传闻,“是不是还有人说,南疆的姑娘都会下蛊?”
付亚丽“噗嗤”笑出声,抬手拍了他一下:“哪有那么玄乎!不过那边的风俗确实不一样。上次我给你看的那本《南疆风物志》里写着,他们打招呼不是拱手,是拍着对方的胳膊笑三声;送礼物得送单数,说是‘独一份’才显诚意;还有啊,他们的房子都架在木桩上,底下养着鸡鸭,说是防蛇虫。”
正说着,一个戴斗笠的老渔民扛着渔网从旁边经过,粗粝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操着浓重的口音搭话:“后生仔要去南疆?”他掀开斗笠,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海盐,“现在去正好,赶上‘花神节’了!那边的姑娘会编花环,往喜欢的人头上戴,戴了就是认了亲,可不能随便摘啊!”
赵不凡眼睛一亮:“还有这说法?”
“那可不!”老渔民蹲下来卷旱烟,烟丝的辛辣味混着海风飘过来,“去年有个外乡小子不懂规矩,摘了花环就扔,结果被全村人堵在寨门口,唱了三夜山歌才放他走。”他点着烟,吸了一口,烟圈慢悠悠飘向水面,“不过南疆人实诚,你敬他们一尺,他们还你一丈。带点咱们这边的海盐当礼物,比啥都强。”
付亚丽赶紧从行囊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出发前特意买的粗海盐,粒大晶亮。“幸好备着了!”她把布包系在行囊外侧,拍了拍,“这下不怕失礼了。”
两人谢过老渔民,沿着渡口的石板路往南走。路边的草木渐渐变了模样——棕榈叶越来越宽,芭蕉树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果然多了股潮湿的草药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和北方的干爽截然不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片竹林,竹竿又高又直,竹叶密得能遮住天。穿林而过时,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点点光斑,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付亚丽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竹丛里的一抹亮红:“你看那是什么?”
赵不凡拨开竹叶凑过去,只见一株藤蔓上挂着些像小灯笼似的果子,红得透亮,蒂上还沾着细密的绒毛。“这是……”他刚想伸手摘,就被赶上来的付亚丽一把拉住。
“别动!”付亚丽从行囊里翻出那本《南疆风物志》,快速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插图说,“你看,这是‘红信子’,有毒!碰了会发麻,误食了能让人睡一天一夜!”她拍了拍胸口,“幸好记得书上的图,不然你这冒失鬼又要闯祸。”
赵不凡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头:“这南疆的花草也太‘热情’了,打招呼都带着刺儿。”
付亚丽笑着瞪他一眼:“所以才让你跟紧点,别总毛毛躁躁的。”她从包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这是解毒丹,老大夫说南疆的毒虫瘴气都能防,赶紧吃了。”
药丸带着点微苦的草药味,咽下去后,喉咙里反倒泛起一丝回甘。赵不凡咂咂嘴:“这药还挺好闻。”
“那是,也不看是谁准备的。”付亚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指着竹林尽头,“你看,那边有炊烟!应该是个村寨,我们去借个地方歇脚,顺便问问瘴江怎么过。”
穿过竹林,眼前果然出现一片吊脚楼,木楼依山而建,廊柱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条,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几个穿着靛蓝土布的姑娘正坐在楼下织渔网,见他们走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
一个梳着长辫的姑娘站起身,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问:“你们……是从北边来的?”她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声音像山涧的泉水。
付亚丽连忙点头,指了指行囊上的海盐:“我们来参加花神节,带了点家乡的盐当礼物。”
姑娘们眼睛一亮,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花神节明天开始!今晚住我家吧,我阿妈做的酸笋鱼可好吃了!”“我家有新晒的竹筒饭,你们肯定没吃过!”
赵不凡看着眼前一张张热情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南疆的风,好像比想象中更暖些。付亚丽正和姑娘们说笑着商量住哪家,阳光穿过木楼的缝隙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忽然想起老渔民的话——“你敬他们一尺,他们还你一丈”,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走过不同的路,遇见不同的人,才明白真诚从来都是相互的。
当晚,他们住在梳长辫的姑娘阿依家。木楼摇摇晃晃的,却很结实,楼下传来阿依阿妈剁酸笋的声音,酸香混着米饭的热气从楼梯口飘上来。付亚丽正帮着阿依穿花环,赵不凡则坐在廊下,看着寨子里渐渐亮起的灯笼,觉得这南疆的夜晚,竟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
“明天花神节,要早起去河边抢头水哦!”阿依一边编着花环,一边笑着说,“谁先打到瘴江的晨露,就能得到花神的祝福呢!”
付亚丽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们定个时辰,一定要抢到!”
赵不凡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期待起来。南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